那只手的力气太大,把他死死按在墙上,脸贴着窗户,从那道缝隙里眼睁睁听着、看着他从未听过的声音、从未见过的场景。
传出来的笑声让他恶寒。
他害怕,想出声,想让她松手。
单薄的寝衣已经被风吹得僵硬,薄薄的一片还能感受到墙面粗糙硌人的起伏。他被从睡梦中拽出来在这里看着,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怀抱不再香软,语气不再温柔。
他艰难转过头,看见那张温婉的脸布上了狰狞的神色,一双美目里跃动着邪异的光火。
那场荒诞的欢愉持续了多久,他就与娘亲在窗外的寒冬里站了多久。
日子似乎就是从那天起变得不再宁静。
晦涩难懂的书籍摆满了案,他在垫上坐得脊背笔直,拿着书战战兢兢作释。译不出或是有迟疑,两指宽的竹篾条就会带着风落到身上。
打到见了血,女人瞬间好像换了个人,扔下竹篾条抱着他嚎啕大哭。手摁在他伤口上,血就从她指缝流出来。他不敢喊疼,不敢出声,听她疯了一样在耳边忏悔、诅咒,“庭儿,是娘亲不好,娘亲有错,你原谅娘亲……我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儿子,是我所有的希望,你要争气知道吗?你要为我争气,为你外祖家报仇……你是世子,只有你才能是晋南王府的世子……那些女人,那些女人生下的野种都不配!”
门窗紧闭,从凛冬到初春,他许久没见过太阳。只有女人身边的侍女来送餐,拴上的门才会短暂地被打开。
起初他叫她姐姐,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敢和他多说话,听到他叫她,也只敢对他笑笑。
初春下过雨后,有好几日他都没再见过姐姐。
有一日那扇关住他的门终于大开,微暖的日光带着鸟鸣和花香落下。他抱膝坐在地上,一双黑背白底的家燕擦着门框飞进来,落在两根交错的房梁上。
姐姐从门口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向他伸出手,发间金银环响,披着烟织锦缎,指甲上是和娘亲一样的蔻丹,“世子,奴婢带您出去玩吧?”
眼里的景都是浅色的,花含苞待放,木才抽新芽。他被姐姐牵了一路,府中下人见了他们皆恭敬退到一边,“世子,夫人。”
他仰着脑袋,在暗处待的太久,漆黑的眼睛格外木讷,不解,“为什么叫你夫人?”
敷了香粉的脸比记忆里明艳,但如同一块木头,被人精心雕刻出人形,发丝眼睫都雕得栩栩如生,色彩浓淡也上得恰到好处,可就是不生动。
她没答他的话,只道:“世子年纪还小,待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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