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袭来,它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事先没有任何播报通知,也没有任何预兆,明明天气预报显示这一周都是大晴天。
才下午下点半,明亮的晴空倏然黑沉,宛如时间加速来到了夜晚。紧接着就大风起,雨点落。
剧组还在收拾东西,有人撑出大伞,遮住一人多高的升降车、装载车和灯架车,把这三个带轮子的家伙都推到一起,然后一张大的塑料布掀开罩上。
很快它们头顶架起了沉重的遮阳棚,其他人加快速度收拾器材,尤其是镜头、机身、灯具这些,竭尽所能用人肉之躯保护起来,抱到棚子里放在车的架子上,赶紧擦干用盒子装好。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估计才两分钟,原本晒得皲裂的土地已经泥泞,现场每一个人都浑身湿透。张轩逸抱着一捆轨道冲进来,工作人员看到他连忙说:张老师,你不用搬,快回车上去吧!
接着冲过来的是张导,他怀里抱着裹着塑料布的监视器和笔记本,大喊:动作快点都别发愣,那边的轨道架子全部收起来!干净的塑料布没了吗!
霖渠和萧楚炎从远处跑回来,这雨势比当年他们和解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张袁毅看着他们大喊:傻呀回来干嘛!
诶呀萧楚炎快跑到了,拖鞋又滑掉一只,霖渠去给他捡过来,萧楚炎趿上拖鞋喊:雨太大了想来棚里避一避,帮你们一起搬吧!
萧楚炎和霖渠又冲进雨里帮忙搬东西,张袁毅在棚里大喊:天气预报,这是什么情况,雷阵雨吗,是不是过几分钟就停了?
有人手指动了好几下才滑开湿漉漉的屏幕,惊慌地看着短信叫嚷:不好,台风桂山紧急登陆,会从海南经过!快跑!
胡扯!不是下个星期从广东那边去吗!
但是已经到了啊张导!它来了!
该死!张袁毅跑进雨里大喊,快点去个人把那边保姆车开过来,萧萧!那些电缆不要了,蝴蝶布反光板和夹层板都不要了,过来帮忙把重要的设备搬上车!
霖渠一个人扛着将近20公斤连接着小摇臂的三脚架路过张袁毅面前,张袁毅看到他隆起的肩头和大臂,喊道:小心点别碰坏!
他又看向前方,白白嫩嫩的萧楚炎垂着手抱着一个个头很大的录音机跑过来,张袁毅连忙过去帮他抬起一半:萧萧这个没关系,卡片拿出来就行,当心滑,给我慢点慢点
贵重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儿了,雨势愈发湍急,巨风将冰雹一样的雨点吹得完全横卧,打在人身上,塑料上,都啪啪作响。空中,柔光纸被风撕碎,吹地满天乱飞。
张袁毅掀起湿透的衣服抹脸,举起手,指挥着保姆车:往里点,往里,再靠近器材车。
保姆车顶部和边沿都擦着遮阳棚的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这声响瞬间就被穷凶极恶的雨势吞没。
保姆车双开的后门裂开一条缝,大家互相配合,轮流着默契地把器材设备往缝隙里送,动作很快。搬完后有人喊:塞满了,前座还能挤个人,谁坐?
不坐了,前座也满上,然后赶紧走,大家有难同当,忍一忍出去做大巴!张袁毅一把关上车门,保姆车缓缓从遮阳棚里退出。
张轩逸的听力异常灵敏,这也是他音乐天赋爆满的因素之一。
又一阵被雨声淹没的吱嘎声,让他耳朵微动,侧眼,看到旁边被车身推得严重歪斜的金属腿,遂又抬头,遮阳棚顶上的无纺布已经崩裂,一根钢管的末端从另一根钢管的榫眼里脱出,被大风刮得用力摇晃起来。
他又扭头看向身后,在所有湿透的脸孔的最后面,是霖渠冻得发白的脸,乌黑的眉眼湿淋淋就更黑,一但出现在视网膜中,他就牢牢锁定,轻易不挪开。
电光石火间,四目交接,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被吸走,张轩逸心脏狂跳,仿佛回到情窦初开的校园时期。那年他们和对面的兆大联校汇演,他站在舞台中间捧着提琴,台下成千上百人,但他一眼就看到霖渠,两人在震天作响的音乐声中四目相对。
又如同每一次结合时水深火热的爱欲对视,他们用眼神牢牢抓住彼此,那强烈的既视感让他心脏颤栗。
怎么会把他弄丢了
四散的逃生口都被挡着,霖渠处在最危险的中心位置。
张轩逸甩开手臂迈开腿冲向后方。
霖渠!
跑!
一声吼叫,钢铁的脆响,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人群惊恐地四散奔逃,张轩逸逆流而上,毫不犹豫冲向正在倒塌的遮阳棚的中心位置。
都来不及反应,萧楚炎已经被人抓着跌出棚子,身后是重物轰然倒地的隆隆声,他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回过头,看到四散的钢架,已经压垮了他们的道具运输车。
萧楚炎重重地喘息,全身力气瞬间抽干,他就此跪下去。
第99章
霖渠被一股冲力撞出几米远,重重倒地,后脑勺磕在碎石上,钝痛不已,他无力地呻/吟,身上还压着一条炙热躯体。没事吧?有人抚摸着他的额头,混乱间在他嘴唇上亲吻了几下。
霖渠点头,睁开眼,看到不是萧楚炎,伸手要把人推开,身上的人发出嘶哑的惨叫,霖渠握在他肩上的手不再用力,焦急地讯问:怎么了,你受伤了?
很快,工作人员都围过来,把压在张轩逸小腿上的金属管搬开,将他扶起,而后是被他压在身下的霖渠。
萧楚炎抓着霖渠的胳膊,拉着他坐起,他手抖的不行,还沉浸在恐惧和惊慌中,通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霖渠靠在他身上,甩甩疼痛的脑袋,清醒不了。
你,没事我以为你,以为你萧楚炎哆嗦着嘴唇话也不清,霖渠脏污的手捧在他脸上轻揉,染上黑泥很快又被雨水冲走,霖渠说:别怕,别担心,我没事。
旁边还有没来得及跑开的,有一个被张轩逸撞出老远,头昏眼花,因祸得福。还有两个被钢架砸了正着,这天气,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自己抓了塑料布,用器材做了建议担架伤者往外扛。
跟那两兄弟比起来,张轩逸伤势算很轻的。他被人搀着,右腿点在地上走得艰难,黑色的西装裤看不出痕迹,但冲刷过裤腿流到地上的水都带着一层薄红。
他因疼痛和失血而无力,低垂下头,侧过脸,看到那边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年轻的男人夺得了霖渠全部的注意力,反被霖渠安慰着,他的眼中流露恨意。
台风卷着海水混合着大雨淹了道路,地势低矮的地方都成了泥沼地,走出林子,地上的水已经淹到脚踝,不过救护车在等,把两个重伤接应上车,呼啦呼啦就开走了。
张轩逸爬俯在身强力壮的摄像大哥背后,他的伤腿碰不得水,身后还跟了扶着霖渠的萧楚炎。
张轩逸的腿不光被金属划伤,而且肿得很厉害,得打破伤风针拍ct。其余人都上了大巴,开到旁边的民宿暂避。他们几个伤员被节目组的保姆车载着去就近的卫生院。
霖渠头晕,坐车就更晕了,萧楚炎把他的长发分开扎成双马尾,能看到后脑勺肿起一块,磕破皮,出了点血。霖渠痛得要死,不让碰,萧楚炎搓着他后颈担忧不已:别脑出血什么的。
张轩逸坐在他们后面,扶着靠背上前看: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萧楚炎镇定多了,摇头说:不知道呢。
他的态度稍显冷淡。张轩逸英勇就义保护了霖渠,按理他应该感谢他,感恩戴德地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指不定霖渠已经被压在道具车下面砸成稀巴烂。但是他不舒服。张轩逸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危险救霖渠,为什么是他救,为什么只喊霖渠,为什么只救霖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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