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说,上下乱说,看来这钱今天是追不回来了。
范无救心道无奈,只能自认倒霉,教训两句就把这两个小家伙放了。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松手,左右登时拉着上下跑出去老远。
才不是放他们一马,是怕耽误正事。范无救嘟囔着回身,最后也没承认自己是听了三天没吃饭有些心软了。
谢必安知道他嘴硬心软的秉性,装傻充愣,附和着就是跟他一块往花楼赶去。
小金盆里的火烧尽,司仪老头儿竟然从火烧过的盆里子拿出张个囫囵个儿的红纸这就是所谓的山神显灵,大火烧尽,留下来的名字就是中选者。
白胡子老头儿走一步抖三下地挪到台前,颤颤巍巍地捧着山神旨意展开:山神选妻,中选者,林氏!
台上的林氏女花容失色,不仅如此,台下冲上来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不管不顾地高呼:搞错了!怎会是我姝儿中选,高老丈你背信弃义!
范无救和谢必安处理完大小叫花赶回来,正碰上的就是这场林老爷怒骂高老丈的热闹戏码,不明白台上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老丈也一副没料到的样子仍然嘴硬:山神旨意!山神旨意!
林老爷不是自己来闹,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家丁还都背着家伙什儿,吓得高老丈直往参选的另外两个女孩子、花楼的月娘和云娘身后躲。
台上台下乱作一团,打闹的寻衅的都来添乱,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竟然在山神节上闹了起来。
谢卞往台上瞧,那叫林姝的女孩子惊慌是惊慌,连躲的地方都很有讲究,一半身子在屏风里头遮挡着,一半身子露出来,一副看个究竟的模样。
什么山神选妻,都是骗人的把戏!
范无救和谢必安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镇乱,大叫花左右竟然又从他们身边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
你来做什么?偷了他们的钱去买吃的,还大摇大摆地到正主面前招摇来了。
范无救捏着拳头要往左右身上招呼,左右却装作没看见的模样仍然自言自语:老头儿点火之前往袖子里藏了张纸条,盆里的都被烧光了,他再把袖子里的拿出来当成山神旨意,只是这回好像搞错人了,狗咬狗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左右一边说一边啃了口鸡腿。
原来如此,谢必安听他一解释恍然大悟。怎么可能有遇火不燃的纸呢?
点火?你的意思是盆里的火是高老丈烧起来的?解了一惑,范无救追问道。
不然呢?左右大口吃肉,手里的鸡腿油渍都沾到了脸上。
可是高老丈跪下去的时候,小金盆里并没有火焰,火是过了一会儿才烧着的,以至于他们还觉得是离火咒。
左右看着两个一脸疑惑的有钱倒霉蛋,慢条斯理地开口:给钱,一钱银子一个问题,碣石山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谢必安指指他脸上的油渍:没钱了,钱都给你们偷去买鸡腿了。
左右看一眼吃得同样很欢的弟弟上下,抹去他脸上的油:小金盆里藏了木炭,老头儿只要拿手里的火折子恰恰好地引上一引,风一吹没多大会儿就能烧着了。
没有离火咒,木炭刚着的时候是暗火,外头人离得远看不真切,等红纸烧起来才算显相,也就是所谓的无火自燃、山神旨意了。
小叫花不学好,秘辛倒是知道不少,范无救玩味地盯着左右笑起来:那你说说,今天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今天的情况,林氏女意外当选,林老爷大闹花楼,原本应当串通好的高门大户们起了内讧,叫外人看笑话。范无救看了这么半天心里也有数,这么问只是想看左右打的什么主意。
左右吃完了手里的鸡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今天的情况就这样,不过山上还有更热闹的,两位要是想看,左某可以带路,就当是偿还二位请我们兄弟俩吃饭的恩情了,可好?
左右此时不过十一二岁,人小鬼大,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可信度,范无救嫌弃地一挥手要把他赶走,不远方却如同印证他话里的热闹一般,忽然更嘈乱起来。
林老爷闹是闹,却没有人敢公然承认所谓的山神选妻都是氏族在暗地里操控,其余几家只能硬着头皮说宣称林姝中选是山神旨意。
可怜山神,人还在奈何桥数石板,锅都不知道背到了第几层。
林老爷到底一家之言,拗不过重口凿凿,林小姐只能被几个神婆一样装扮的老妇人拥着换了新嫁娘的装扮,又被拥着坐进了花轿里,被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碣石山上送去。
范无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上去瞧瞧,左右先一步出发:跟我来,我知道有一条小路,比他们先到山神洞府。
上下迈着小短腿已经跟着跑了,范无救回头先看了眼谢必安。
谢必安在无妄城憋了几千年,好容易出来一回,虽然面上是为以后再也看不着了伤感,但还是很想好好经历一番热闹的,于是含蓄地略略一笑,满怀憧憬地看了一眼范无救、这个带他偷跑出来的罪魁祸首。
罢了,来都来了,不疯闹一回多可惜,范无救只是稍一犹豫,拉着谢必安就跟了上去。
打着山神迎亲旗号的队伍走大路几步一拜地上山,左右人小鬼大一手牵着上下,领着两个有钱的倒霉蛋走小路。
跟着左右在石头缝里的小路上绕来绕去,还真提前到了山顶上。
喏,那就是山神洞府!左右指着挂满红绸的一个山洞给范无救看。
迎亲的队伍还没到,他们先进去了也没什么热闹看,几个人索性就找个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边歇息边等。
谢必安不常走动,这么一会儿爬山的功夫呼吸就不稳了,额头上还沁出了薄薄一层汗,阳光一照闪闪发亮。
偏偏这人自己还不知觉,范无救小声说了句傻子,捏着袖角替他擦去眉心的汗。
平白受了人照顾,谢必安也知道自己这一趟人间来得实在是疯了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心里却是无限的畅快。
人间真好。
人间有可以肆意飞的鸟雀,人间有可以怒放争春的花草,人间还有糖葫芦。
而地底几千里的无妄城,只有满城萧索的西风和落不完的弥弥树叶。
谢必安喜欢人间。
这里晚上还能看星星呢!我和弟弟夏天的时候贪凉就睡这里,睁眼看都是亮闪闪的小白点儿,很漂亮!左右晃着同样长满冻疮的小腿,把天为被地为榻的流落生活说得无比美好。
范无救不屑地提醒:那叫漫天星河,还小白点儿呢!
论起来,面相上他们也不过比左右大上四五岁,但作为无常鬼,他们俩的年纪早就停滞几千年。
范无救腆着脸和小几千岁的左右逗趣,谢必安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我们家那里也有漫天星河,不过是绿色的星星。
谢必安所言是范无救所赠鬼王的星星,鬼火荧光被他说的如同稀世罕见的珍宝一般。
像萤火虫的绿光一样吗?左右来了兴致,探着半个身子来问。
是,我送的。
范无救抢着回答。
左右还没明白过来星星要怎么送,难不成是要指着哪一颗取个名字吗,上下忽然蹦跳着跑回来:左哥,范大哥,谢大哥,花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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