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谢恒就坐在他旁边,秦烨看得真真的,放在桌面右下角的那碟子炙羊肉,谢恒一筷子都没动。
陆言和已经麻木了。
您不是让我给太子上了一桌子乱七八糟不能入口的菜色吗?炙羊肉这道菜明明在你自己桌上!
说是一起进膳,两张桌子隔着总有五六步距离,您是有多好的眼神,能瞧见太子嫌弃炙羊肉?
秦烨转身朝府里走去,扔下最后一句话。
咱们在京中养得这批人到底欠缺些水准,你平日多下点功夫。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陆言和饱受敲打的谢恒从定国公府回宫,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东宫,辇车行到太子寝殿明德殿门口,停了下来。
谢恒早前掀开车帘,就依稀看见宫道中间跪了个人。
左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尚未长足,长相称得上一句俊秀,身上一身半新不旧的锦袍,瞧着像是齐朝宗室子弟的衣服样式。
谢恒刚一下辇车,那少年就像看见救星一样直愣愣冲了过来。
殿下!求您救救家父!我父并未勾结南周当地豪族,此事定是有人攀诬!殿下!
他并没能成功进到谢恒身边五步之内。
谢恒盯了眼前的人一会,确认原主记忆里并没有这一位仁兄。
齐朝宗室人数众多,这少年瞧着打扮就不怎么得势,太子怎么可能认得?
太子脸上既没什么表情,身边护着的侍卫自然就不能放人过来,两名身手矫健的侍卫默契的从队伍里蹿出,将少年双手反剪制住了往地上按。
那少年脸上仍有稚气,被人制住了也不反抗,异常配合的伏跪了下来,瞧着倒有些稚弱可怜。
谢恒看得不忍,抬了抬手,从接受的不怎么完整的记忆里努力翻找,缓缓道:朝中重案皆要上达天听,且另有三法司会审,孤也做不了什么。
他既然抬手,侍卫自然松了手上劲力将人放开。岂料那少年身手灵活,刚一起身又连滚带爬了几步,抱到了谢恒的大腿上。
殿下!刑部那些人只会动刑威逼,并不亲去南疆探查,如何能知道事情真相!
殿下!臣父当年曾巡视南疆,与国舅有共事之谊
臣父也曾在西疆顾家军中效力,也算得上是先宁国公的旧部
谢恒无奈的看着这少年一张小嘴叭叭,把他那身在刑部大牢、因为勾结南周豪族而下狱的父亲跟所有东宫嫡系攀扯上关系。
国舅赵疏遥是当今皇后、谢恒生母的亲弟,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党。
宁国公顾家世镇西疆,在军中声威赫赫,同样是太子心腹东宫嫡系。
这家伙要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该来东宫哭求太子救爹。
不过真要是太子的人,原主再是生性怯懦自保为上,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理吧?
谢恒思忖间,少年神色变幻,继续抱着手里的大腿哼哼。
殿下!您不看家父昔年的功绩,也得看定国公的面子啊!
您与定国公已然过了庚帖下了礼单,结亲在即了!这当口,实在不太好见血的!
您就当为大婚避点血气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他突然觉醒了羞耻心,不在东宫宫道上嚷嚷太子的八卦了,而是有人一把捏住了他的后颈,整个的把他提了起来脱离了谢恒的大腿范围。
提着他的人面容相当英俊,脸上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冷冽与不耐,看着少年的眼神很是轻蔑。
第一,你爹不是我爹的旧部,你爹只是当时在西疆任职,赶上趟了跟着押送了一道粮草,不要乱认顾家军旧部这个名头。
第二,太子殿下没有和定国公过庚帖下礼单,京中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不要拿到宫中来瞎嚷嚷。
谢恒大腿上骤然一松,耳边吵嚷的声音也没了,心头便松快了不少,偏了头去看解救他于危难中的男人。
随着这人两句话一出口,再和原主记忆中的人一映照,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顾明昭,先宁国公次子,现宁国公顾昭玄的亲弟弟,东宫诸率卫指挥使,太子谢恒的狗头军师兼超级打手。
顾昭明说完这两句话,就将少年不怎么温柔的往地下一放,摆了摆手,立时有几个侍卫上前,半请半拽的将少年拖远。
顾明昭的脸色非但没有好看些,反而更臭了。
太子殿下,他看向谢恒,嘴角撇了撇,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得格外长;您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谢恒对上他有些埋怨的视线,心头莫名有点发颤。
这像深闺怨妇一样的眼神。
天可怜见,他满打满算穿来这里也就一天,其中和秦烨纠缠了十一个时辰,应该还没对眼前这位造成什么损害吧?
可这莫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顾昭明看着眼前回避开他眼神的太子,格外怒其不争。
说好的去定国公府递婚书,和姓秦的谈些条件,无论事成与否,都做出和秦烨不和的表象。
结果殿下一夜未归,这倒也罢了。为何今日一早宫门一开,顾昭明眉头皱得死紧,臣却收到了十八个版本的太子将军婚恋传闻?!
第6章孤与他清清白白!
谢恒有些难以描述自己对顾昭明的观感。
顾明昭瞧着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与原主差不多大,一身深紫色诸率卫指挥使朝服,此时斜斜靠在谢恒对面的软枕上,通身掩盖不住的矜贵高傲。
这人五官不差,但是长相更偏刻薄阴郁的那一挂,这时又垮着一张脸,一副谁都欠他二百两银子的表情,就更不怎么讨喜了。
然而这不怎么讨喜的人提着那满嘴叭叭的少年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随手就能差遣太子亲卫,周遭的人还都习以为常,半点不觉得意外。
可以想见,太子待他定是极亲厚信赖。
谢恒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顶着顾明昭的灼灼目光,开始避重就轻的交代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顾明昭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总结发言;殿下去定国公府一趟,把郭老给出去了,自个又在外面住了一晚上,连他秦烨的一句准话都没得着?
而且,昨天晚上秦烨连晚饭都不给殿下吃?!
这语气,痛心疾首。
这眼神,深恶欲绝。
自己刚穿来就破坏了原主心腹的布局不算,还饿了自己一顿,今日午膳吃的也是些妖魔鬼怪。谢恒有点心虚,磕巴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自在:昨日是顾不上,今日的午膳是定国公是陪了的
不知是不是坐在对面的人的目光太过痛心,两人沉默了片刻,谢恒心里一急,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道:其实,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孤与他好歹也算坦诚相见过了!他还
谢恒说得激动,牵动嘴角,伤口处刚愈合些许的地方立时裂开,轻轻嘶了一声。
顾明昭这才注意到谢恒嘴角的伤口。
那处已经细致的敷过上好的金创药,却因时间太短尚未痊愈,此刻仍留存着青紫色的痕迹。
顾明昭先是一愣,面色霎那间一白,旋即脸上杀气纵横。
凌厉的气势只是短短一瞬,顾明昭望着谢恒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深呼吸了一下。
又盯着那伤口看了几眼,顾明昭再开口时,杀气没了,说话也有点磕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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