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梦里出现过的,以及想都不曾梦想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时,冲击力令他只知道抱着姨奶奶表示欢喜。
现在姨奶奶还亲自做菜给他吃,幼小的扣扣在姨奶奶这里感受到被用心呵护与在意的感觉。
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岑太太将围裙交给侍女,交代侍女将饭菜端出去,她洗过手后去抱住扣扣。
抱住的瞬间,她玩笑似的对阿絮道,还好我还没完全老,不然孩子都抱不动了。
姨奶奶不会老啊。扣扣靠着姨奶奶,认真地说,真的不会,一直好好的。
他有些心疼地看看姨奶奶鬓角的白发,用小手指按住,假装没有看到。
岑太太露出舒心的笑容:好,姨奶奶争取晚上几年再老。
她对阿絮道,汤有的多,给陛下留一份,等他忙完用餐时送过去。
阿絮点点头,应下。
扣扣被奶奶抱到装饰简约又不失奢华绮丽的餐厅,坐在属于自己的宝宝椅上。
纯白的桌布上,已经提前布置一套儿童专用餐具,动物款式的刀叉、筷子、汤勺,一应俱全。
这些都是岑太太提前精心挑选,就等着给小幼崽来了使用。
她原本还担心小幼崽会不喜欢,哪知道扣扣适应起来很快,给足了各种可爱有趣的反应。
此时,扣扣就坐在柔软舒适的宝宝椅里,拿起圆圆的小勺子搭在下唇上,双眸充满期待地看着侍女姐姐上菜,两只闪闪发光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的笑意。
岑太太情不自禁地揉揉他的小帽帽:跟扣扣吃饭真好,扣扣好开心是不是?
嗯。扣扣小脑袋往前凑了凑,做出嗅嗅的动作,好香好香啊。
岑太太更高兴了,连侍女们都发觉今日她精神好、红光满面。
但是扣扣也有不吃的东西,他不爱吃豆子,看到就小心地拨到一边,眼巴巴地瞅一眼姨奶奶。
岑太太笑着问:扣扣不爱吃豆子吗?
嗯嗯。
扣扣一边咀嚼一边点头,甜甜咸咸,好奇怪。
顿了顿,他小声问,姨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吃?
豆子是青豆,生嫩偏甜,做法是放了盐提鲜。
扣扣不喜欢这种口味不明显的食物,总觉得无法归类属于甜的还是咸的。
岑太太道:没关系,那扣扣就不吃豆子了,喝点汤吧。
扣扣得到姨奶奶的允许,用力点点小脑袋,他还担心姨奶奶批评他挑食呢。
他抿一口汤,奶声奶气地解释:姨奶奶,要是要是小豆豆是甜甜,我就爱吃了。
这样啊?明天姨奶奶研究下怎么做成甜的。岑太太边说,边叫侍女阿絮记下这件小事。
培育中心会提供抚养者配相关的抚养手册,虽然已经细节到每个孩子对颜色的喜好,但毕竟小孩子都是变化和独立的个体,总有一些小习惯和偏好是无法记录在册。
岑太太预备在和小扣扣的相处中,一点一滴地增添进去,也方便侍女们照顾扣扣的时候避开他不喜欢的东西。
扣扣听见姨奶奶这么说,高兴的小脚脚都不自觉地晃动晃动。
忽然,他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啊!拔拔呢?姨奶奶,拔拔在哪里吃饭啊?
岑太太拿起洁白无瑕的餐巾,擦拭过扣扣沾染汤汁的小嘴角:他还在工作呢,要很晚才吃饭,我们先吃。
为什么呀?
扣扣不明白,他扭头看了看餐厅窗外的天色,夕阳西下,只有一层瑰丽的云彩,不应该是现在吃晚饭吗?
岑太太耐心解释道:因为他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来不及。没关系他一会儿会自己吃饭,扣扣怪,我们多吃点。
哦。扣扣抱着卡通小碗,吃得呼噜呼噜。
小勺子刮过碗底,看到底下出现的条纹小斑马图案时,他惊喜地抬起头,姨奶奶,饭饭里面还有小动物哦!
嗯,扣扣喜欢吗?
喜欢啊。扣扣抱住小碗,爱不释手,小圆脸笑得圆鼓鼓。
等到弯月升起,江慕寒才合上最后一份公文,随意地丢在文件的最上面。
一摞文件摇摇晃晃。
副手正好进来,见他正拧着眉头,一副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陛下?用餐时间到了。
江慕寒拧了拧领口,解开最上面的衬衣扣子:送到这里来吧。
啊?副手有些惊讶。
怎么了?!江慕寒语气不善,挑眉看向欲言又止的副手,你有何高见?
副手微微摇头。
嚯,陛下今天心情很糟糕,他还是不要撞在枪口上比较好。
我立刻叫侍女送来,请稍等。
副手连连后退,转身离开。
江慕寒双眉紧锁地盯着那扇门,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间摄政厅的木偶,被一堆永远处理不完的公务政事纠缠,连出去透透气都必须要有时间限制。
他没来由地想起午后在草坪上乱蹦乱跳、摘花玩耍的小家伙,真是自由得叫人艳羡。
视线忽的转移到蓝色小糖果上,狭长微冷的双眸微微眯起,他年少时自由自在的画面忽的涌上心头。
正走神,大门重新被人推开,副手带着侍女进来。
岑太太的侍女阿絮跟在最后面,手中托着托盘,走近后欠欠身:陛下,岑太太让我送来的汤品。
江慕寒的心,到听见这句话,看到这盅汤,才似被暖了暖。
放下吧。
侍女送上手帕,江慕寒取过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一边问:太太下午和
他还没想好怎么称呼那个小家伙。
江慕寒索性重新措辞:太太下午做什么了?
总不至于在花园里闲逛一下午。
阿絮恭敬地回禀:太太带着小殿下在宫殿走动,介绍小殿下认识侍女侍卫,参观给小殿下准备的小房间。
小房间?什么时候准备的?江慕寒停住筷子,微微抬头,狭长的双眸中透着讶异。
前后准备了一个多月。阿絮道,陛下太忙,太太让我们不必打扰殿下。
江慕寒放下筷子,语气有些微凉:在哪里?在太太的寝殿?
是。
副手想:陛下平日里是很忙,但对岑太太的关心也的确不够,似乎都忘记这位孤独的长辈也需要享受天伦。
江慕寒神色不预,看了看手边的汤,心里堵得慌:太太和那个小家伙呢?用过晚餐?
阿絮道:两小时前已经用过晚餐,太太今天特意下厨,送来的汤就是太太亲自熬的。
江慕寒想起姨母以前会做一手好菜,也爱给他做菜,后来是他自己说,让厨房的人准备餐食就行,所以姨母就再也没做过饭。
眼下听见阿絮的话,他心中似乎有些郁闷。
副手见陛下沉眉不语,盯着那盅汤,便对阿絮轻轻摆了摆手,请她先回去。
其他侍女也跟着下去。
副手走过去,帮陛下打开盅盖:趁热吃饭吧,陛下。
江慕寒心思沉重,斜长的眉尾挑高,语气锐利地问:我是刻薄了我的姨母吗?
他的嗓音本就清冷华丽,此刻更是如霜雪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