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言知瑾说,现在,你就向公众公布,这次灾难由你的疏忽导致,并且,这项实验的既往资料和实验材料,都是你偷窃得来。
你疯了?戚黎安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他的反应没有对言知瑾产生任何影响。言知瑾仍旧冷淡平静,不给回旋余地:做到这两点,我就参与项目。
戚黎安脸色青红交错。
须臾,他脸色铁青,低声问:一定要这样?
一定要。言知瑾说一不二。
知瑾,戚黎安脸色又沉了一分,他做了几个手势,嘴角挽起一个完美的社交微笑,试图和善地劝说言知瑾,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习惯,我可以尽量不干扰你。但是,变异人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非要我这么向公众公布,有些过分吧?
是吗?言知瑾的眉眼仿佛由冰雪塑成,不带一丝感情。
当然是。戚黎安苦笑,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定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偷其他人的成果知瑾,你对我的偏见太深了。
那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做的?言知瑾淡淡反问。
戚黎安微愣,脸上短暂地闪过慌乱。
他镇定下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了。知瑾,我从来没有认为,这场灾难是你引起的。我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是变异出现的罪魁祸首,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因为军方将你的实验资料都交给我而不满,认为我是为了窃取资料,故意诬陷你,所以想叫我也试试和你一样的感受。我理解,我都能理解。可这件事,千真万确,和我没有关系。
他说得无比恳切,眉眼担忧地向下耷拉。
言知瑾似乎被他说动了,神态依然冰凉,却没有反驳他。
戚黎安再接再厉:知瑾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言知瑾说,我会提交相关证据,并请军方公布。
戚黎安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原地踱了两步,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
因为这件事是你做的。言知瑾的声音冷清而有力,你需要承担责任。
不是我做的!他五官微微扭曲,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不是我不是我故意做的。
言知瑾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态度:你承认了。
是方眠主动联系我的。戚黎安混乱地自言自语了一阵,好像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握住言知瑾的肩,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期待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他偷了你的实验数据和实验材料。当然我也有责任,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当成了扩散变异的工具,我向你道歉,但,你如果真的要恨,应该是恨他。他有多疯狂你应该知道吧?他是个狂信徒
你很喜欢说人是疯子,言知瑾轻轻扫了一眼,他立刻哀嚎一声,捂着手掌后退两步,他不是疯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可能比你更清醒。我想他会很乐于承认,这些事是他的主张,因为他始终认为他是对的。
戚黎安捂着手,颓然地坐下。
言知瑾去冲了杯速溶咖啡,凑合着当上午茶。
言知瑾,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才坐回来,喝了一口咖啡,戚黎安就冷笑一声,抬起头,阴冷地看着他,多少人在死亡边缘挣扎,而你却在这里因为自己受了委屈闹别扭?
我没有别扭,言知瑾吹散咖啡上方温热的水雾,轻描淡写地说,别扭的是你。我很清楚,我要什么。
你还想跟我谈条件?戚黎安不可置信地问,你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你有没有听到那些人的惨叫?他们的死活,对你来说,还不如你一个名声重要?
你这么深明大义,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条件?言知瑾问,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们的死活,为什么不放下自己的名声,告诉所有人,最初的变异体,是从你实验室跑出去的。
我戚黎安双唇颤抖。
以为你知道,一旦你这么承认,你所拥有的名誉、地位都会消失,会有无数人在你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对你吐口水。你光明的未来,将会就此断送。
戚黎安身体发颤,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勉强冷静下来,说:你真是冷漠。
言知瑾没有答话。
在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淹没他的时候,他确实在某一瞬间觉得,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就此灭亡吧,反正他可以创造新的物种。
他只是放不下言听雪他们。
戚黎安按着手背上鲜红的掐痕,不留情面地指责: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从我的研究引爆,但那些可怕的毒液来自哪里?那都是你从其他星球带回来的。是你把那条恐怖的毒蛇带回来,才有了后面的一切!就算没有我,总有一天,你也会因为控制不了那条蛇,酿成同样的悲剧。它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言知瑾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凭什么不会?戚黎安冷哼。
他不会失控。言知瑾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如果那些毒液一直保存在我身边,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戚黎安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他刚想劝言知瑾别盲目自信,异想天开,就看到一只硕大的蛇头,从言知瑾肩膀后方探了出来。
蛇是黑色的,鳞片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他有着蟒科蛇类才能达到的长度,却拥有着近似于眼镜蛇的头部形状。
他现在正压扁颈部,频繁地吐着紫红色的舌尖,用细长灵活的信子,舔|舐着言知瑾的脸颊。
言知瑾亲昵地抚摸蛇头。
蛇用猩红的竖瞳,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让他疯狂分泌唾液。恐惧的回忆在脑海里循环、重现。
是那条可怕的毒蛇。
第151章
戚黎安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他脑子乱糟糟的,无数条神经纠结成一团。
只有本能为他指明前路:跑,快跑。
他的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身体在没有意识指挥的情况下自动转身,迈步,僵硬而不受阻止地向着门外跑去。
他直挺挺地撞到守在外面的方栖竹身上,没有道歉,也没有吃痛的表现,还是直直地,向着一个方向横冲直撞。
你没事吧?方栖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听不到,他只知道他要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声音是来阻止他的。
再跑快点,必须再快一点,不能被这个声音抓到。
温热粘稠的液体从额头缓缓流下,濡湿嘴唇,铁锈的气息在口腔里蔓延开。
声音越来越远:那里是墙!你别往墙上撞!
他充耳不闻,继续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猛冲。
声音越来越小,鼻腔内的甜腥味也越来越重。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四肢酸软无力,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那个声音听不见了。
应该安全了吧。
可以,暂时休息了。
他合上眼,无力地趴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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