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的道路上,雾气浓郁得像云层,遮蔽了所有场景,只留下一副巨大的黑色棺椁停靠在齐斯面前,发出阵阵可怜可悯的泣音。“放我出来啊……换你躺进去吧……”
似乎是意识到骗不到齐斯了,尚清北和杜小宇的声音逐渐扭曲,变成最开始的女声。
齐斯站在雾里静静地听着,垂眼将棺材从头打量到尾。他注意到,棺材的四角各钉了一枚制式奇怪的青铜钉,钉得并不牢靠,都脱出来了差不多半根,好在并没有完全掉落。
“救救我……放我出来……”
棺材里的年轻女声依旧在求救,隔着厚厚的棺材板,失真得像是从水底传来。
“我为什么要救你?”齐斯好奇地问,“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棺材里的东西似乎是被问懵了,好半天没再出声。
齐斯等得有些无聊,于是走上前,从特制手环里取出小锥子,将脱落出来的棺材钉一个个敲了回去。
在他敲完最后一个钉子时,一阵狂风袭来,将棺材吹成一地灰色的沙粒,连带着雾气也被吹去了许多,留下一派天朗气清。
身后消失了一阵的脚步声再度出现,不多不少正好两人。
尚清北和杜小宇显然也和齐斯一样,遇到了抬棺出殡的诡异情景。
杜小宇的声音带着可感的后怕:“齐哥,你刚才看到了吗?忒邪门了,棺材里有人向我求救,让我把她放出来……我还听到了你和那小子的声音……”
“有什么好怕的?根据我的经验,那应该不是死亡点,只是提供线索的特殊剧情。”尚清北不以为然,“婚嫁和丧葬放在一起,要么是冥婚,要么就是把新娘子放在棺材里嫁出去。我听说一些山旮旯角小地方,好像是有这种诡异的民俗。”
杜小宇吐了口唾沫:“你就扯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民俗?”
尚清北抱紧词典,白了他一眼:“没有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
杜小宇就要发作,齐斯适时打断了他:“我父亲在大学里当过民俗学教授,好像是有听说过类似的民俗,不过等到了实地考察的环节,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以及——我比较好奇的是,明明井下已经【尸骨俨然】了,死了人为什么不直接扔进井里,还要经过装殓这个步骤。”
“谁知道?”尚清北耸了耸肩,“说不定井下其实是一个墓室,整整齐齐地摆着棺材呢。”
齐斯挑眉:“怎么说?”
感受到青年请教的态度,尚清北打开了话匣子:“我怀疑最开始我们找到的那个志怪故事,恰恰是破解这个副本谜底的核心提示。张生【失足坠井,见尸骨俨然,怃然惆怅】,如果井下是一堆腐烂的尸骨,他看到后才不会惆怅,只会惊恐。”
齐斯眯起眼笑:“不错,有道理,再接再厉。”
尚清北:“……”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依稀可见朱红色的庙门,两个红彤彤的写着“囍”字的灯笼挂在门前,无风自动。
喜神庙,供喜神。
里头大概有人在烧纸,香烛的味道袅袅传出,夹带着黑色残纸的烟气缥缥缈缈地从门洞逸散,飞向高空。
供奉在神龛里的喜神似乎又往外面走了一点,鲜红的裙裾流焰般垂落,星星点点的浅金色纹勾勒出浪般的起伏。喜神的脸只剩下眼睛还未露出,幽白的面庞像是冰窖里的死人。
神像下首跪着的新人雕像纷纷面向门口,倒像是正对门外的玩家磕头稽首。雕像最外面一层的漆已经掉了好一块,露出铜绿色的内里,远看像是两具刚出土的僵尸。
齐斯加快脚步走过去,跨过门槛,视线右上角的身份牌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开始伸展触手,喷吐灰雾。
神庙内,神龛上,神像有一张很眼熟的脸,猩红的目光平静地下垂,眉眼悲悯又戏谑。
齐斯打眼看过去,在将面容和记忆对上号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喜神?……娘娘?……这是在玩角色扮演吗?”
他属实没想到,某位邪神会这样阴魂不散。
这非但没有让他拥有被重视的满足感,反而让他更加不爽,觉得有必要将过河拆桥的事儿提上日程。
杜小宇跟在尚清北身后进入喜神庙,听齐斯笑了有一阵儿,犹豫地问:“齐哥,你怎么了?”
齐斯收敛了不合时宜的愉悦,抿住唇角,抬手指了指被契替换的神像。
杜小宇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不明所以:“这喜神看着怎么像是个男的?不过挺漂亮的,嘿嘿。”
尚清北也发现了杜小宇说的两点,“嘁”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笑的?”
“嗯,不好笑。”齐斯将唇角压到正常水平,一本正经地表示赞同。
在尚清北警惕的目光中,他若无其事地移动视线观察四周。
喜神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除了正中一条用香烛拦起来的通往神龛的道路,两侧还各有一个厢房大小的耳室。
左侧的耳室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六个棺材,都和齐斯之前在雾中看到的棺材幻影一模一样,一样的雕镂,一样的棺材钉。
烧纸的烟气是从右侧的耳室传来的。红色的轻纱帐幔从天板上垂下,阻隔耳室和过道。隔着一层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耳室中央跪坐着一道佝偻的身影,应该便是烧纸的人。刚刚玩家们——主要是齐斯——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人竟还能岿然不动,着实有些稀奇。
齐斯绕过烛台,走过去,轻轻撩起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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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