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夜,瑞丹深赌场江城分部。
酒气与咒骂,血腥味与筹码碰撞的声响,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的菜鸟,目光呆滞只余喘息的行尸走肉,无数矛盾又和谐的景物,在外面的世界难以同时出现的形容词,都在这里以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姿态纠缠。
衣衫缭乱的男男女女围着桌子攒动,疯狂变换着颜色的霓虹灯将一张张人脸照得像鬼,骰子转动的声音,拍桌子的声响,欢呼声,哭声,汗酸臭,尿骚味……混乱、肮脏、丑陋、疯狂,种种负面词汇加在一起都无从描述这个地方。
在了大价钱竞拍得到“瑞丹深”的挂牌后,这个赌场更加吝啬于投入资金维护优雅的环境,幸而红了眼、上了头的赌徒们也从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赌场外下着大雨,杨耀只披了一件雨披便从家中出来,赶来这里,一路踏过混浊的水坑,溅起的臭水浸湿了裤脚,步入室内后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下水珠,留下一串暗色的水线。
“杨耀,还敢来啊?上次把你抓了去,没打断你的腿?”相熟的赌友龇开一口黄牙,大着嗓门调侃。
杨耀想到被关在瑞丹深总部的恐怖经历,眼角一抽,却是立刻整理神情,昂首挺胸:“你们不知道,我才不是被抓去的,他们请我过去,是让我参加‘幸存者游戏’,玩那个什么……对,就是黑杰克!
“以前那些看运气的赌法我不擅长,这黑杰克靠的是算数,我从头赢到尾,又看不得其他人输,硬是算出了个平局来。他们那边那个叫‘杰克’的负责人可欣赏我呢,还要留我下来,我放不下我妈,才推辞掉了回了江城。”
他吹牛的话张口就来,眉飞色舞、春风得意的,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赌友们听个乐呵,也都哄笑着捧他,要他再多说点。
有人故作不信,拉着杨耀坐到赌桌前,说要小玩一把试试他的虚实。杨耀大手一挥:“赌就赌,玩黑杰克!”
5月1日早上,瑞丹深赌场将参加幸存者游戏的赌徒们遣送回家。杨耀刚一进门,喊了声“妈”,白发苍苍的母亲就“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求他别赌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不起将他拉扯大、对他寄予殷切希望的母亲,便故作轻松地向母亲讲幸存者游戏的事儿,用的自然是吹牛的话术。
母亲却完全听不见他说的,只一个劲儿地要他不要再赌了。他听得有些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向母亲承诺,指天发誓自己再也不赌了。
母亲心疼地抹着眼泪,看着他被瑞丹深折磨得破破烂烂的身躯,塞了一把钞票给他,让他去买点好衣服,好好拾掇一下。
杨耀拿着皱巴巴的钱,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度,鼻子一酸,又一次为自己过去的不懂事悔恨万分。
他拿着钱出去理了发,换了身新衣服,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好好做人,但当天晚上,摸着兜里剩下的钱,数着那些绿绿、五块十块的票子,心底那骚动麻痒的瘾儿又上来了。
他不停抽自己巴掌,骂自己:“杨耀你个混蛋,可不成再赌了,你得做个正经的职业,赚钱给老妈养老了。”
他骂着骂着,便睡不着了,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走到窗边吹风。
窗台上竟然栽种着一盆鲜红欲滴的玫瑰,在漆黑的夜色下开得如火如荼,红得像血,热烈得像火。
杨耀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玫瑰,每一片瓣的轮廓都是那么完美,色泽都是那么莹润,瓣肉都是那么丰满,好像只能存在于想象中,而不该在现实里出现。
他想起母亲是很爱的,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每次出门总会带回几枝新折的野,插进家里的瓶。
母亲常说家里穷,给不了他最好的,但哪怕再困难,也要尽力将生活拾掇得光光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