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一个身影停下脚步。
五楼的小白?
认出是白岐玉,孔大爷举着伞一瘸一拐的走来,帮他遮雨:哎!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啊?淋了个透心凉吧?
那把红色破伞总晾晒在一楼门口,破伞骨张牙舞爪的戳出来,怎么看都是孔大爷本人。
可白岐玉现在谁也不敢信。
假的,都是假的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想要骂滚,却听老孔说:你不接电话吗?
电话?
白岐玉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正铃声大作。
锁屏上,满满十几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好像是秦观河?
他这才想起,二人通话时怪相突生,白岐玉赶紧接通。
男人焦急的声音传来:白先生?
是我。
您没事吧!秦观河语速很快,我知道您可能不信,但刚才您失联的时候,我为您卜了一卦,而卦象不太好。
你正处于巨大的、如天罗地网的危机中。熟悉人的背叛,策划已久的阴谋,还有迟了一步的援手
白岐玉下意识看向举着红色破伞的老人,那抹醒目的红却消失无踪了。
我白岐玉鼻子一酸,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深呼吸,重复三遍,冷静下来对,秦弟马放缓声音,温和的安抚他,您不要待在现在的地方,赶紧离开,朝东南方走。
东南方?
是的。
一直走么?到哪里停下呢?
到了之后,你就明白了。
秦观河稳重的嗓音像一股暖流,驱散了恐惧与寒意。
白岐玉默念着东南方打开手机,屏幕上水痕纵横,手抖了好几次,才打开地图。
东南方向包含靖德市较为繁荣的几个区,方向太广了。
他截了一张图,用图片自带的涂鸦工具,以现在位置为顶点画出两条射线,然后把射线中的范围圈起来,一点一点放大
范围的正中心,竟是城中村。
圈圈绕绕,又回到了城中村。
无论是巧合还是天意,白岐玉想,这个城中村都非去不可了。
秦老师现在在天柱堂吗?
没有。我在罗太奶这儿,帮她的香客办事儿。
好,谢谢您,白岐玉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坐公交过去。
靖德人口中的城中村,是一片等候旧区改造的老村,有两个村子,叫做罗关村和柳胡村。
虽说是城中村,事实上地段很好,并不是想象中的偏远郊区,从公交站牌的数量就看得出来:六辆公交都通,白岐玉随便坐了一辆K44路,坐四个站就到。
这里距离高铁站、软件园,甚至两个重点高中都很近,所以,城中村大部分租客都是预算不够的外地打工仔,或者租不到好房子就近上学的家长。
从十几年前,就一直有消息传,说这一片被列入了城市规划,要建步行街、美食城。
后来,二胎政策开放了,又传要建综合性学校、小学一路升到高中那种。
可无论哪种传言,现在都没有动工的兆头,而周围其他的老村,什么李关村、饱头村,早在十几年前就改造完毕,房价高居不下了。只有这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后,流传出一个煞有其事的说法
这里不能动。
为什么不能动,流言也分了几种。
有说靖德市风水口在这儿的,有说镇了大东西在下面的,甚至说住了老神仙不能惊扰的。
K44路缓缓停在一片古色古香的广场前,雕梁画柱的关口上四个大字光风霁月。
机械的女声播报:罗关村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许是雨天的缘故,车上乘客两三只,在这一站下车的只有白岐玉和一个老爷爷。
见老人是朝城中村内走的,白岐玉便轻声喊住他。
您好,麻烦问下,罗太奶的堂口在哪儿?
老人停下步伐:罗太奶?哦哦,你说那个神妈妈
他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那个红棚子干果批发看到了不,往右拐,一直走,能看见牌匾。
一片杂乱棚区的棚顶上,隐约矗立着一片风化破碎的正红。
什么样的牌匾?
叫什么靖宗堂的那一片儿就那一个牌匾,你看见就知道了。
白岐玉谢过要走,老人却话锋一转,苍老的眸子锋锐一闪:小伙儿,你年纪轻轻的就找神妈妈做什么?命越算越薄,不要随便一点小事就找人算。
有那个功夫不如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把自个儿弄得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怕!
这一番话说的煞有其事,白岐玉心思一动:这老人是不是懂些什么?
他恭敬的请教:去去晦气,是指?
从外面儿回来,身上容易吸引脏东西,必须要用本地的水冲洗干净,不然,会留污秽。
我来靖德已经一年多了
不是指这个!哎你闻不见你身上一股海骚味儿啊?老人边说边摇头,冲鼻的很,从公交上我就闻见了!
海味儿?
去海边这事,得追溯到一年半前了。
大学最后的暑假,白岐玉跟着窥世城市探险队,把整个齐鲁的隐蔽角落都去了一遍。
其中就包括青岛旧租界里德国毛子的下水系统,还去了个防空洞。山海交界的礁石洞窟也去了一些。
但严格算起来,并没有下过水。
老头不满的用拐棍敲了敲地:发什么呆呢,和老人说话一点耐心都没有
啊,抱歉。白岐玉回神,我一年前确实去过青岛,但没下水。其他海边就没去过了。是那里的事儿吗?
老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只是摇头,手上的破破烂烂的老钱袋也跟着晃,晃的人心慌。
然后,他就抖着腿,慢悠悠的拄着拐棍走远了。
莫名其妙。
被勾起那段的美好又刺激的探险之旅,白岐玉忍不住掏出手机翻照片。
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