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生病了就要吃药治病,恢复健康;考试不会突击复习,要学习知识;生活也可以不需要虚无的东西,他最好掌握怎么做饭、怎么洗碗、怎么洗衣服明白更为实在的生活技能。
因为穆湛西很小就识得孤独,人生在世,没有比现实更为沉重又真实的东西。
穆湛西活得较为清醒,也时刻提醒自己清醒,没有太多梦。但年纪不大,对情感方面较为疏忽,交朋友交得很抽离,对家人也难以亲昵。
显得自我,很难主动,有时温柔,有时冷漠。
面对孟以南时更是,知道孟以南跟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又难免不懂为什么不一样。
他擅自定义孟以南为被照顾的小朋友,是跟回家的可怜小狗。
孟以南会把不好的一面藏起来,只给穆湛西看好的部分;会用朴素的语句夸他,从不吝于说哥哥很好很好;会发现穆湛西的柔软,忍不住靠近,永不认为穆湛西有错处,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
致使穆湛西无法对他太冷漠,也没有必要太淡然,剩余大部分都是温柔。
在旁人看来,穆湛西对孟以南已经很好,独特的待遇预示着孟以南的不同,但要是究其原因,穆湛西是不清楚的。
不过穆湛西是很会解题的学生,也很聪明,次次考试都能拿高分。看到孟以南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就从自己的茫然与无措中得出想要的答案。
不仅仅是他一直在照顾孟以南,他自己也同样享受孟以南的陪伴。
孟以南依赖他,就意味着陪伴不会结束,孟以南不依赖,就可能会随时离开。
而穆湛西不想要离开,需要被依赖。
小西,你去找以南?
穆湛西走到门口,都要打开门,孟渡才好像反应过来,问他:他出去了,你是要去找他吗?
听到这句话,穆湛西忽然觉得孟渡这个人不可理喻。
既然是父亲,别说是否亲生,至少也该有很多年的父子亲情。既然有亲情,那不应该这样风轻云淡地问穆湛西是不是要找孟以南,而是应该想,孟以南穿着睡衣出门,会不会被冻到?
所以穆湛西忍不住,出门前看向孟渡:今天最高温度只有五度,他出门你不管?
孟渡愣了下,又笑起来,似乎觉得穆湛西的担忧过于夸张:你也说了只有五度,他那么大的人了,冷了自己就会回来啊。说不定现在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他性格也挺傲的,拉不下脸。然后又说,冻冻也好,冷静冷静。
有那么一刻,穆湛西还想,确实没有哪个笨蛋会在这种温度出门,说不定真的一开门就能看到孟以南也许他走了又会因为很冷再回来。
所以穆湛西没有犹豫,下一秒就开了门。
但是孟以南不在。
往更远的地方看,穆湛西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孟以南。
穆湛西还记得之前孟以南说不想被孟渡发现他们关系好,想让穆湛西保密的事。那时孟以南在温暖的家里,好像真的很为难,被发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穆湛西觉得他的要求比较重要,因此不高兴也满足。
但是现在孟以南要受冻,穆湛西就认为他本人更为重要,于是不在乎孟渡是否会从自己的行为看出他们关系的好坏,最终什么也没跟孟渡说,开门出去了。
住宅区很大,能容纳很多住户。
而孟以南很小,这样的夜晚,他小小一只躲在某棵树下穆湛西都不一定能看到他。
穆湛西就给他打电话,但是一个也没有接,消息也不回,明明没有关机但一点回音也没有,让人干着急。
穆湛西这时就有些生气,心想等找到孟以南,要狠狠批评。细数他的错处,有离家出走,有不好好穿衣服,有不接电话,有随意抛弃,有人间蒸发。
只是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湛西就更加担忧,他想或许孟以南已经冻得很可怜,那还是不要直接批评了,等回家后变成活跃小狗,再冷战也可以。
只是一直都没找到,穆湛西就很茫然。
一直到终于听到一声弱弱的哥哥,穆湛西才感到心口被撞了一下,他赶紧过去,孟以南就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怜地缩成一团,冻得嘴唇都发紫,睁大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十分讶然,又很惊喜。
穆湛西就已经完全不想批评他了。
因为生孟以南的气属实没有必要,穆湛西那时只希望他能早点回家,不要因莫名其妙的人受无谓的可怜。
又为他感到强烈不值跟孟渡那种人有什么好吵的?
孟以南不喜欢他,讨厌他,不想要这个养父,那换个人要行不行?
穆湛西可以对孟以南很好,那就不要再想别的,乖乖待在他这里,做听话小狗,不要再乱跑
温暖的酒店里,穆湛西没再跟孟以南控诉离家出走的罪行,而是沉默了一会,跟孟以南伸出手,好像要让他靠近一点。
孟以南稍稍迟疑,然后又顺从地从自己床上下来,很自然地坐在穆湛西旁边。
不过这样好像还不够,穆湛西问孟以南冷不冷,不等回答就去摸他的脸颊,得出还是会冷的结论,然后打开被子,邀请孟以南进被窝。
孟以南就乖乖坐在被子里,被穆湛西裹起来。
穆湛西自己倒是没有在里面,而是看着应该会很温暖的孟以南,然后靠过去,说:孟以南。
孟以南就嗯了一声:怎么了?
穆湛西等了等,犹豫了一会,才叫:以南。
然后孟以南就愣了一下,露出茫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一边说着你叫我啊,一边被红潮漫上脸颊。
孟以南的名字很普通,不复杂,大多数人会叫他全名,也有各种人叫过他小孟,或者小南,孟渡最常叫以南,孟以南就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
但是这两个字由穆湛西缓缓念出来,便带着温柔与亲昵,孟以南好像是他很重要的人,要缓慢地吐字,才能不被怠慢。
孟以南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
又觉得穆湛西今天非常不一样,刚才找到他时还有些生气,转眼又不知道想了什么,对他特别温柔,还只叫名字。
不过穆湛西本来也没怎么凶过孟以南,温柔总是常态,唯独此刻格外珍重,令孟以南心跳很快。
大概是孟以南反应很大,穆湛西便很满意,伸手在他脸上碰了碰:你跟孟渡有血缘关系吗?
孟以南没想到话题跨度这么大,稍微冷静一些,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等了等,孟以南有些为难地说:太早的事我不记得了,其实我以前也挺怀疑是不是亲人之类的,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养我,但是他总是说我是他从路边捡的,那应该就是没有吧。
穆湛西点头,又说:你跟我也没有。
孟以南愣了一下,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穆湛西并没有解释,再次转移话题:下次,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又说找孟以南很辛苦,没有下次,让孟以南保证。
孟以南记得之前被姓曹的在学校门口围堵,之后穆湛西也说没有下次,但是穆湛西好像没有想好要是有了下次会怎么惩罚他,因此每碰到一次事情,都会说没有下一次,但实际上又好像会一直宽限。
孟以南便想,其实保证也没什么用,要是能有别的更能让穆湛西安心的东西就好了。不过他目前还没有想出来。
穆湛西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最后也不要求他非要做出保证,而是跟孟以南说算了,然后又恢复之前有些生气的状态,命令孟以南:以后有任何事,你都不要跑,先来找我。
孟以南乖乖点头。
又等了一会,孟以南才反应过来,穆湛西好像是被他离家出走的事情刺激到了,生气不清楚怎么生气,心疼不知道怎么心疼,所以总说些毫无联系的话,实际上是既生气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