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萧云衍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回荡着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将手中的合欢酒一饮而尽,楚景容暧昧的态度让他忍不住生出些旖旎的心思。
浑浑噩噩的,耳边像是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楚景容抽回手臂,当着萧云衍的面,把酒杯倒扣,将里面的喜酒横洒在地面上。
萧云衍怔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入赘冰窖。
只有祭奠亡人的时候,才会把酒洒在地上,楚景容这么做,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可萧云衍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这人在婚前还派人给尚衣阁的绣娘捎话,让她们额外赶制一方喜帕。
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才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萧云衍的眸光黯然下来,他反手将白玉杯攥紧在掌心里,声音喑哑的问道:景容,为什么?
楚景容回到床边,将被剪碎的喜服跟喜帕全部砸到了萧云衍的身上。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楚景容生性冷清,很少动这么大的肝火,这口恶气,他实在是憋得太久。
萧云衍,我楚景容可有对不起大周?对不起萧家?对不起你?
弯腰将地上的喜服捡起来,看着那被剪的七零八落的残布,萧云衍内心苦涩,他叠了叠,试图将断开的针线黏合到一起,却无济于事。
不曾。楚景容不曾对不起任何人。
是他萧云衍,愧对大周,愧对恩师,愧对父母。
那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楚景容,他实在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不是折辱,我心悦你。萧云衍将破碎的喜帕攥进手心里,眼底是无法掩饰的伤痛:你曾命人让绣娘多赶制一方喜帕,我以为你并不讨厌我。
楚景容被气笑了,居然说心悦于他,这借口未免太拙劣了吧?
你说这喜帕?没错,是我差人去吩咐的,至于原因,纯粹是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跟一个男人拜堂成亲,如此荒唐,还是眼不见为净。
你说你心悦于我?所以才逼我就范吗?这么说,你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萧云衍,我告诉你,我曾经是你的老师,接下来的两年,我与你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两年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
字字句句,宛若一柄利剑刺在萧云衍的心上,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云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景容,你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可以解释。
是他做的不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可他绝对没有要折辱楚景容的意思。
出去。楚景容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需要半柱香,一刻钟就可以。
楚景容不为所动,没有分给萧云衍半个眼神:滚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便足够,景容,我。
滚。楚景容将大红的喜枕猛地砸到萧云衍身上。
上好的玉枕,捶上胸腔后,滚落到地上,碎了一片。
萧云衍踉跄了一下,模样狼狈的后退一步。
胸口剜肉似的疼,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心痛多一点,还是身上的痛多一点。
那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萧云衍失魂落魄的朝门外走去。
楚景容本想说从今往后都不想再见到他,可余光扫到那人受伤窘迫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把这话咽了下去。
看着大红的喜帐,燃烧的喜烛,满壶的喜酒,艳红的喜枣,楚景容只觉得无比烦躁与窝心。
这种情绪,是他二十几年来不曾体验过的。
扯下喜帐,吹灭喜烛,打翻喜酒跟喜枣,楚景容无力的坐回床边,皱紧眉头,眼底是未消的怒意。
自从离开鬼谷,出师下山,这么多年,从没人敢让他生这么大的火气!
萧云衍,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让当今圣上跟皇后拿着师傅遗留的书信亲自逼迫于他,真以为他楚景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堂堂一国帝师,做了他人男妻,滑天下之大稽!
两年而已,他忍了!但这两年内,他跟萧云衍一个都别想好过,早晚有一天,那人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门外的萧云衍,听到屋内乒乒乓乓的动静,顿住了脚步。
他左手扶着柱子,右手捂住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压低声音轻咳两下。
为了能赶上大婚的良辰吉日,他积极配合太医治疗,后背的伤口已然愈合,可伤筋动骨一百天,楚景容刚才那一下,牵动了他的暗伤。
扶着柱子蹲了下来,四下无人,萧云衍红了眼眶。
求娶楚景容,就要承担那人的怨气与愤懑,楚景容以为是折辱,自己却百口莫辩,毕竟真的心悦一个人,怎么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将他禁锢在身边?
可不求娶楚景容,就要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他相中了别人,以楚景容的性子,眼里一旦有了别人,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这是一盘真正无解的残棋。
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求娶楚景容的决定确实莽撞,但萧云衍不后悔,那人说过,会做两年有名无实的夫妻。
最起码两年内,这人都会守在王府内,守在他身边,只要将一颗真心奉上,凭着楚景容的玲珑心思,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意。
到最后,是能破局而出,还是围困而死,全看这两年了。
第7章
夜色渐浓,远处的走廊上有丫鬟举着灯笼轮值。
轻轻吐息两下,缓解胸口难捱的痛意,萧云衍站起身来,唤来伺候的丫鬟,叮嘱她们,别忘了给王妃添一个新的玉枕。
想了想,萧云衍又面色暗淡的吩咐道:将所有合婚用的东西都搬出房间吧。那人不喜欢看到,他也不想惹得楚景容更加厌弃他了。
丫鬟们闻言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既然是王爷的吩咐,她们自然会处理妥当。
站在庭院的凉亭里,眼睁睁的看着婚房的烛光熄灭,如霜的月色洒在身上,刺骨的寒风钻入袖口,萧云衍就这样怔怔的站了一夜。
深夜露重,打湿鬓角,萧云衍的唇色有些发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说在奢望些什么?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只徒留下满心失落。
有丫鬟们伺候楚景容晨起,在她们推开窗户想要通风换气的一瞬间,萧云衍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凉亭中。
楚景容站在窗前,依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里衣,他手里端了杯热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屋外凉亭的方向,又很快错开视线。
萧云衍穿上朝服,骑上那匹乌云踏雪,离开襄亲王府。
这个时辰,在王府去往皇宫的路上,突然多出许多世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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