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衍没有在意,他咬牙尝试着将臂弯挂在匕首上,然后空出手掌来,从怀里取出捕鸟笼,将晕过去的海东青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才算成功了一半,看着脚下无底洞一样的深渊,萧云衍挣扎着将厚重的绳索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到手臂上,这才拔出匕首,再次下坠。
过程中,手臂上的绳索被摩擦的越来越薄,有时候遇到格外突出尖锐的石刃,还会整根切断,每当这个时候,萧云衍只能暂时停下动作,用剩下的绳子将破损的地方修补好。
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好在他已经能够看到崖底了,萧云衍不得不承认自己莽撞了,若是这悬崖比他预想的深,逐渐脱力的他很可能一个不慎,直接跌落下去。
等到双脚稳稳的落在崖底岩石上,萧云衍撕下衣袍下摆,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提着昏迷中的海东青,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丛林中。
捕获成功只是第一步,更困难的是如何驯服它?成鸟本就难驯,更何况还是只心高气傲,绝无仅有的海东青。
萧云衍来到山脚下,看到一直等在那的乌云踏雪,单手放进嘴里,吹响一声嘹亮的口哨,乌云踏雪猛地抬起头来,朝着萧云衍的方向狂奔而来。
临近跟前,萧云衍单手拉住缰绳,一个飞身跨上马背,这次他没有中途休息,骑着马一路回到了襄亲王府。
吩咐下人找工匠打造了一副金色的脚环跟锁链,将脚环扣在海东青的玉爪上,另一端固定在横杆上。
前面几天,那只性情刚烈的海东青总试图挣脱束缚,不断的用喙啄着脚环,弄得一双玉爪鲜血淋淋。
萧云衍想要为它包扎伤口,还差点被攻击,无奈之下,只能给它的喙上套上皮套,只在投喂食物的时候解开。
这段日子里,萧云衍不论干什么都不离开书房,他一边养伤,一边跟海东青相,让它适应自己的存在。
渐渐的,海东青从警惕防备到无视萧云衍的靠近,再到能够接受萧云衍的触碰抚摸。
萧云衍知道,训鹰的第一阶段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熬鹰,让它忘掉山上的事,忘掉高空的风,磨去它的野性。
萧云衍给它起了名字,叫长风,至于为什么叫长风,他相信楚景容会明白的。
将长风置于鹰架上,昼夜守着它,不让它入睡,萧云衍撑不住的时候,就让办事靠谱的下人替代一会儿,直到一天深夜,长风自己从鹰架上摔了下来。
接下来是叫鹰,在长风的脚腕上扣上锁具,连着一截长绳,然后将它放飞,萧云衍每次吹响口哨,再将它从半空中拽下来,长此以往,就算长风有一天不再被绳索束缚,只要萧云衍一声口哨,他还是会从半空俯冲而下,降落到萧云衍的肩头上。
驯鹰是个极其考验耐心的活,萧云衍要爱护它,理解它,长风才能逐渐听他的话。
不然以海东青的凶性,被激怒后,要么啄伤人,要么一头撞死,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长风终于温顺下来,但也仅对萧云衍如此,一旦有外人靠近,便会张开翅膀掠向高空,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第9章
整整三个月,萧云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眼见着长风在苍穹中翱翔,萧云衍的心愿达成,他一放松下来,累计的疲惫感汹涌而至,让他眼前发黑。
身子晃了晃,萧云衍下意识伸手扶住身旁的假山,让他不至于跌倒在地。
襄亲王府伺候的下人不多,直到萧云衍蹲在地上,视线缓慢恢复清晰,才被洒扫的下人们发现。
王爷,您还好吧?
无碍,你们去忙自己的吧。萧云衍摆摆手拒绝了下人的搀扶,他自己站了起来,迈开腿朝书房走去。
路过走廊的青梧,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将身子躲藏在柱子后面。
自打住进襄亲王府,王爷从没限制过他跟公子的自由,这偌大的王府,他想去哪就去哪,而且王爷应该跟下人们吩咐过了,所有仆从丫鬟对待他的态度都客客气气的。
可三个月来,公子从未出过主院,有什么需要,都是吩咐他去做。
青梧觉得,公子是以这场荒唐婚事为耻的,所以不愿在仆役丫鬟跟前露面,也不愿跟王爷相见。
他自己倒是经常走动,前段时间有将近一个月没看到王爷的身影,他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夜里,王爷突然骑着马回来了,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能在后花园里看到王爷遛鸟的身影。
青梧有些纳闷,之前的时候,没听说王爷有这个爱好啊!
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了主院,将手中的棋盘摆放到案桌前,青梧按照书上临摹的残局,将黑子白子一一摆放好,方便公子解棋。
公子,棋局摆好了。做完这一切,青梧朝里屋唤了一声。
楚景容闻言走了出来,他今天没有束发,一头青丝披在身后,落座到案桌前,单手执起白子,很快投入进去。
青梧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所见所闻的咽回肚子里,想想还是算了,想必公子并不愿听到有关王爷的字眼。
然而几个时辰后,萧云衍来敲响了房门。
听到声音,楚景容执子的手顿了一下,他随手将指缝间的白子扔回棋罐里,抬眸望向房门的方向。
没有自家公子的应允,哪怕是王爷敲门,青梧也不敢去开。
但这次王爷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还站在门外不肯离去。
一会儿丫鬟们就要来送晚膳了,终归不可能永远避而不见,楚景容摆摆手,示意青梧去开门。
收到指示,青梧上前几步推开了房门。
萧云衍本来低着头矗立在门外,听到动静,立马抬起了头,但看到是青梧的身影,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青梧,景容他肯见我了吗?萧云衍的声音有些沙哑,询问的语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堂堂一个王爷,这般谨小慎微,倒是让人有些心酸。
青梧侧开了身子道:王爷请进吧。
萧云衍大喜:多多谢。
下意识的一声道谢,突兀的在房间内响起,不但让青梧愣了一下,就连一旁的楚景容都跟着皱起了眉头。
萧云衍却无所察觉,他提着笼子走了进来。
足足有有三个月没见到楚景容了,萧云衍有些拘谨的站在正厅中央。
他没有忘记洞房花烛夜发生的不愉快,抬眸又发现楚景容面色不悦,萧云衍拿捏不准楚景容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直到笼中传来一声啼鸣,萧云衍才如梦初醒,他上前一步,将鸟笼上的红布掀开,凑到楚景容跟前,仔细斟酌后开口道:景容,听青梧说,你之前养了一只鹦鹉,王府沉闷,我想着。
然而萧云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楚景容本来不耐的眸光逐渐变的阴冷下来。
萧云衍,你什么意思?提着笼子来见我,是来讽刺我的吗?
讽刺我嫁人为妻,就如同这笼中囚鸟一般,只能供人玩乐?
听到楚景容的话,萧云衍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鸟笼,恍然间明白是楚景容误会了他。
不是的,因为长风对其他人还不熟悉,我怕它不小心伤到你,所以才。
长风?楚景容冷笑一声,再度打断了萧云衍的解释。
长风入短袂,内手如怀冰。摧残槛中虎,羁绁韝上鹰。每念一句,楚景容的面色就冷上一分:是说我像老虎一样被困在笼子里,像雄鹰一样被拴在臂驾上?萧云衍,你是这个意思吗?
张了张嘴,萧云衍却发现自己失了音。
长风其实取自《苍狗长风》。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是想借此摆明自己的心意,可他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楚景容已经曲解了他的心意。
萧云衍想不明白,明明那人一双薄唇生的是多情的桃花色,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口吐寒冰,字字诛心。
景容,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攥紧双拳,萧云衍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从脚底升腾起的挫败感,让他喉头发紧,满心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