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容浑不在意,猛地拉上窗户,他以为萧云衍不会傻到不收手,没想到那人却咬牙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窗户被反弹回去,萧云衍闷哼一声,让楚景容的一颗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垂眸望去,宽阔的手背上一道狰狞的压痕,萧云衍的手明明已经疼到颤抖,却依旧死死的把着窗楞不撒手,就像人在溺死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景容,我不进去就是了,你别关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伤了他,楚景容气消了大半,他转身回到榻上,拉上岑被,翻过身去,背对着萧云衍。
眸光还带着几分醉意,萧云衍痴痴的盯着楚景容的背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直到参横斗移,渐入深夜,楚景容受凉似的轻咳一声,才让萧云衍如梦初醒。
他犹豫了片刻,依依不舍的将窗户掩上了,只留下一条缝隙,让冰凉的夜风再也没有机会钻进去,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萧云衍背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双臂抱膝,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脑子还不太清醒,仰头看夜空中的月亮也带着重影,萧云衍不知道楚景容是否已经睡了,更不知道自己酒后竟然有这么多话,他徐徐的开了口,在这四下无人的回廊里,倾诉着自己深沉的爱慕,以及那不堪入耳的欲念。
惊鸿一面,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景容,我心悦你啊,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想证明自己,真的非你不可。
景容,怀瑾,容儿我想抱你,想抚摸你,想亲吻你桃色的唇瓣,如玉的指尖,还有莹白的脚腕,想与你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淫词浪语?亏他好意思说出口?楚景容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并没有睡着,又不愿被萧云衍知道自己听得见,只能放轻呼吸,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夜色中,楚景容的耳尖一片通红。
不光楚景容,连睡在侧卧的青梧,都竖着耳朵,听得面红耳赤。
谁敢信,昔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襄亲王,这喝醉了酒,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番不知廉耻的情话,恐怕也只有自家公子顶得住,若是换做自己,肯定要跑出去,用针线缝住他的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多年以后,楚景容回想,萧云衍是怎么走进他心里的?
然后就忆起,月朗星疏的这一夜,他给萧云衍留下了一扇窗户。
终究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第15章
酩酊大醉一场,醒来后,头疼的厉害,昨晚做了什么,萧云衍记不得了。
茫然的左右望去,惊觉自己居然没有留宿宫中,而是回了襄亲王府?
四周的景象再熟悉不过,是景容居住的主院。
在青石地板上蜷缩了一夜,饶是萧云衍体质再好,也浑身酸疼。
他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结果手背上传来剧痛,让萧云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垂眸望去,双手手背上各有一道青紫的淤痕,萧云衍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却实在想不起来这伤到底如何来的?
印象中,他去乾坤宫赴皇兄的晚宴,喝的是烈酒女儿红,几杯下肚,辛辣的滋味穿肠而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萧云衍统统想不起来了,直到今早在这回廊中被冻醒,才恢复意识。
他为什么会睡在景容居住的主院窗外?昨晚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惹得那人嫌恶吧?
这个时辰,连府内伺候的仆役都还没有晨起,萧云衍扭头看向背后的那扇窗户,想必,景容也还沉浸在梦乡中。
他静静的矗立了许久,犹豫着想要伸出手去,推开窗户瞧一眼,结果抬到了半空中,又颓然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青梧穿戴好衣服,端着一个铜盆,从侧卧里走了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萧云衍的身影。
回想起昨晚王爷的一番胡闹,青梧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听到动静,萧云衍深深的看了青梧一眼后,利落的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在萧云衍离开后,侧卧在床榻上的楚景容猛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坐起身子来,用食指跟拇指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楚景容的面上带着几分憔悴。
昨晚一夜都没睡,倒不是他不想睡,而是萧云衍在窗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实在吵得他睡不着。
一会儿说,萧逸蘅说了自己的坏话,还骂他缺心眼,所以他跟皇兄打了一架,但没能讨到便宜,还被多踹了两脚。
一会儿又说,萧逸蘅的登基大典,自己不肯去,肯定是因为生他的气,问自己能不能原谅他?
一会儿还说,登基大典结束后,箫家的家宴,他能不能带自己去参加?当今圣上跟皇后就要远游了,他不想让父皇母后忧心。
每当楚景容以为他说完了,总算要安静下来的时候,萧云衍沉默片刻,又开了口。
好几次,楚景容想要呵斥他闭嘴,最后还是强压了下来。
这一晚上,萧云衍说的话,怕是比他十八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楚景容大为震撼,这锯嘴的葫芦,喝点酒之后,怎么就变异到浑身上下长满嘴?受了屁大点的委屈也要说给自己听?跟老和尚念经似的,没完没了。
真的有人,在酒醉后,跟清醒时,反差这么大吗?
楚景容恼怒着恼怒着,竟然不受控制的勾起唇角,推开门的青梧看到这一幕,怀里刚打的温水差点泼洒一地。
公子,你笑了?
楚景容平日里待人虽不算严苛,但也不常笑,自从来到襄亲王府,脸色更是没有晴朗过,如今,居然不自觉的笑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收起笑意,冷声吩咐道:忙你的事,不要多嘴。
青梧当即就噤声了,他低头将手帕在铜盆里浸湿,本本分分的伺候楚景容晨起。
楚景容很少束冠,一头青丝,简单的梳开后,用缎带绑住发尾,雍容又不失气度。
眼见着青梧端着铜盆往外走,楚景容想了想,貌若不经意的开口道:青梧,回一趟帝师府,把我的朝服取来吧。
自从搬来襄亲王府,公子一天都没有去上过早朝,想来是在跟王爷怄气,眼下居然松口了?
公子是要上早朝吗?
嗯,两日后去一趟。
看来,王爷昨晚发自肺腑的陈情,终究是让公子心软了。
也是,一夜的低语,自己这个旁观者都听得心酸,何况公子他,其实并没有自认为的那样铁石心肠。
诺,青梧这就去办!
青梧领命退下了,他一开始也觉得王爷强娶公子是一种折辱,现如今,却不这样想了。
或许王爷太心急,用错了方式,但他对自家公子,是赤子之心。
萧云衍在皇宫内待了两天,这两天,不论干什么都会走神。
皇兄邀他投壶,他将自己的箭矢投进萧逸蘅的铜壶里。
父皇邀他击鞠,他将马球射进自己的球门。
连宁儿跟柔嘉两位公主想要荡秋千,萧云衍也是想起来就推一下,想不起来就站在那发呆,等他回过神来,两位公主早就因为生他的气而跑了个没影。
傍晚时分,萧云衍孤零零的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
这都是女孩子平日里玩的玩具,虽然勉强能够承担住他的份量,但两条长腿却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着。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萧云衍低垂着头,还在努力回想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起来。
轻叹一声,萧云衍很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