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楚景容猛地拔高嗓音,制止萧逸蘅说出更多让他不堪重负的话。
他背对着萧逸蘅,向来身姿挺拔的一个人,竟被这短短几句话压弯了腰。
闭上眼沉默许久,楚景容再开口,不似以往盛气凌人,反而带上几分气弱的乞求:已经够了,别再说了。
语毕,楚景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其实他明白,萧逸蘅说的并不尽然。
萧云衍不是就差把心掏出来,而是已经把心掏出来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千疮百孔又被蹩脚的针线勉强缝补好的一颗心,送到他的面前,后被他亲手捏碎。
楚景容教导过萧云衍,因此知道,箫家子孙,骨子里自尊心有多强。
但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任打任骂,伤的狠了,也不过是躲起来不见人,等独自舔舐完伤口后再来寻他。
每次询问他意见的时候,句尾都要卑微的缀上一句好不好?
被欺负到无力招架,也不过是气闷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景容,你疼疼我吧。
往昔一幕幕涌上心头,楚景容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疼的不像话。
他失魂落魄的行走在一片银装素裹的皇城,不知不觉就来到玄武门前。
楚景容一步步踏上城楼,放眼望去,雪飘如絮,冰封千里,来年定能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只是长路漫漫,终来晚一步,他没来得及,在萧云衍离开前,看那人最后一眼。
城楼下行人步履匆匆,人来人往间,楚景容垂眸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周身寒气大盛。
慕容寻?
不找个地方苟活,居然还敢招摇过市,今天不杀你,我楚景容誓不为人。
负手落下城楼,猛然逼近,在离慕容寻还有几步远时,那人像是有所察觉,俯冲而去,妄想逃脱。
慕容寻,你找死!楚景容咬牙切齿,脚下轻功更甚。
慕容寻压根不是楚景容的对手,在逃跑的过程中,后背上挨了几掌。
楚景容愤极,每次下的都是死手,可即便如此,慕容寻依旧拖着残躯,不肯倒下,所过之处,寒风中都掺杂着血腥味。
你追我赶,一直来到鬼谷入口,那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
慕容寻停下脚步,背靠在紫竹上,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底划过一抹留恋。
二十几年流落在外,如今总算能回家了。
看向眼前步步紧逼的楚景容,慕容寻知道,他漂泊无依的一生总算走到了尽头。
不觉害怕,更多是解脱。
楚景容,咳咳你就不好奇,我与萧云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楚景容闻言停下脚步。
慕容寻身负重伤,已经没了死里逃生的可能,所以楚景容留他苟延残喘片刻。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因为我嫉妒他啊,明明都是一见倾心的傻子,凭什么他用对了方式,我却没有。慕容寻满目凄凉,低吼出声。
他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大口大口涌出嘴角,染红身前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看到有留评说,萧云衍追求楚景容,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
啊啊啊,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傻狗有傻福,不是用错了方式,根本就是用对了方式!
下一章我就会说明,啪啪啪的打你们脸~
哼~()
第47章
什么?嫉妒?
楚景容皱起眉头,觉得慕容寻在疯言疯语,妄想拖延时间。
要不然为什么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听不懂。
慕容寻,你到底想说什么?楚景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慕容寻却异常冷静,他语气平和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楚景容,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告诉我,楚九辞的墓在哪里?
楚景容深深的看了慕容寻一眼,下一秒,他拎起这人的衣领,疾行几步,穿过紫竹林,来到谷中的茅草屋,随后一甩手,将慕容寻狠狠扔在地上。
楚九辞就葬在这里,一抔黄土,一块墓碑,是楚景容亲手安葬的。
像慕容寻这种弃徒,本不配再来打扰,若不是
慕容寻,现在能说了吗?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慕容寻看着面前并排而立的两块墓碑,双眸逐渐猩红。
一个是楚九辞,另一个,则是他的爱妻。
慕容寻突然仰天狂笑起来,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这人不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难道还会跟自己合葬吗?
这样癫狂的一面,让楚景容想起了雨夜里疯魔了的萧云衍。
慕容寻扶着墓碑瘫坐下来,他想要离楚九辞近一点,又怕身上的血腥弄脏墓碑,那小心翼翼又拘谨对待的模样,让楚景容再次想起萧云衍。
目视远方,眼中已经没了神采,慕容寻空了灵魂,只留下肉|体躯壳。
许多事,他在心里藏了几十年,临死前,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哪怕这个人是要取他性命的楚景容。
你知道,当年我未触犯门规,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被逐出师门吗?
楚景容柳眉轻蹙,关于慕容寻,师父生前提及的并不多,只说心术不正,不能传他衣钵。
我就知道,楚九辞肯定不会告诉你,他那样高风亮节的人物,怎能容忍自己身上有污点?
慕容寻声音幽幽,似从天边飘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身为徒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楚景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孔大小,可还不等他开口,慕容寻继续自说自话道:没错,就跟萧云衍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既然是不该爱的人,这份感情也就无法宣之于口,憋得我好苦,终有一日,我破釜沉舟,与紫竹林中跟他表白,他听完后自是震怒不已,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骂我大逆不道。
说到这里,慕容寻的面容骤然变的狠厉: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大逆不道吗?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用尽一切法子,都没法让自己不去爱他。
他不愿接受我,还要将我逐出师门。面上的狠厉骤然消失不见,像是从不曾出现过,慕容寻垂下眸子,声音委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于是我跪下来,哭着求他,不要赶我走,求他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
楚景容,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若是不点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我在紫竹林里跪了三天三夜,可能是我当时的模样太凄惨,让那人心软了,你敢相信吗?楚九辞居然答应了?
我大病一场后,终有机会跟楚九辞朝夕相处,一切还像从前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了,现在回头想想,浮生四十载,只有那半年真正活过。
慕容寻脸上露出的笑,让楚景容为之怔愣,一个滥杀无辜之人,竟也会露出这样纯良的笑。
原来,谁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恶贯满盈,若有人能在他陷入泥淖之前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