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坞忍不住轻啧一声,打开门走到楼下。
请来的厨师此刻已经下班了,做饭的佣人们也像故意避着江雪坞似的,餐桌周遭不见一个人影。
楼下一片寂静无声。
江雪坞不吃剩饭,也没有求人的习惯,决定自己动手做饭。
好在他现在也不完全是做饭小白一个,走到厨房,正准备动手开火,结果刚伸出指尖,就被人按住了手腕。
江雪坞下意识转过身,目光虚虚一凝,忍不住猜测道:你是..........吴叔?
来许家之前,许灵卿还是对江雪坞恶补了一下他匮乏的关系网,知道除了许正燃,许宅也就一个管家吴叔一直照顾他。
哎,少爷。面前这个年过半百,鬓发已白的Beta闻言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像是长辈在看久归的孩子,满脸欣慰:您终于回来了。
江雪坞低声道:让您操心了。
吴叔摇了摇头,主动上前接过江雪坞手里的活,给许灵卿做饭,一边做饭还一边催促:怎么能让您来做这些事呢,吴叔好久没给你做饭了,你坐着别动,马上就好。
不.......江雪坞正想拒绝,却听吴叔打开灶火,轻声叹息道: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给少爷你做几次饭..........
江雪坞立刻改了口,慢半拍在椅子上坐下:..........辛苦您了。
不辛苦。吴叔动作很麻利,很快就给江雪坞炒了几盘菜端上来,还做了几道甜点,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江雪坞吃饭,忽然出声道:我的手艺,还吃的惯吗?
江雪坞动作一顿,垂头应了一声。
吴叔摸了摸江雪坞的头发,将手边的甜点推到了江雪坞面前,慈爱道:我知道我的手艺还不如您,您能吃得惯就好。
江雪坞一怔,以为吴叔是在谦虚:怎么会?
吴叔呵呵一笑,打趣道:您当初还想开一家甜品店,勤学苦练了两年,做出的甜品连大师吃过都要夸,结果因为江先生不爱吃甜食所以放弃了,您忘了?
江雪坞还真不知道这事:.......抱歉,我有点忘了。
吴叔还是笑呵呵的:贵人多忘事,贵人多忘事。
说完,他又心有余悸道:您今天下午可把我吓坏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顶撞家主,差点以为您又要去禁闭室了。
江雪坞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忽然对众人口中的禁闭室起了兴趣:吴叔,能带我去禁闭室看看吗?
结婚多年,江雪坞陪着许灵卿来许宅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卧房,他还真没去过其他地方。
禁闭室......那个只在许虞烟口中出现过,却真实又残忍地将书中的许灵卿关了一夜,生生折了对方的傲骨,将他的尊严踩进泥地里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模样?
吴叔诧异地看了一眼江雪坞,片刻后缓声道:当然可以。您跟我来。
吴叔站起身,带着江雪坞穿过走廊,到达许宅主宅的后门。
接着,他们走过花园,从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拐了进去,经过一片长长的楼梯,最终在宅院的最靠山的一栋楼中停了下来。
这里紧靠层叠的山林,夜晚阴寒,冬冷夏热。
江雪坞扶着落灰的楼梯往上走,几分钟后,到达了许宅最高层的小阁楼。
此处空间狭窄,稍微抬头就能撞到天花板,所以只能微微弯腰行走。
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推开禁闭室的门,入目即是一张小小的木板床,上面整齐地叠着薄的像纸的被子,门外的风从身后灌进来,冷的让人牙根发颤。
走进屋内,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一个简陋的衣柜,一张歪斜的木桌子,此外没有任何空调电扇等电器,摆设简单的令人发指。桌子上面散乱地放着厚厚的手稿,墙上挂着铁质的戒尺,上面还带着风干的的血迹,似乎被使用过度,泛着冰凉的光泽。
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江雪坞按了按开关,阁楼上方发黑的灯泡闪烁了几下,接着又黑了下去,这个过程中似乎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昆虫爬动和不明生物抓挠床板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吴叔打着手电,照亮一方小角落,一脸歉意道:您离开许家之后,这里的灯便坏了,家主也一直没让人来修。
没事。江雪坞声音低沉,定了定神,正欲开窗,发现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人用锁锁上了,从里面根本开不开。
能活动的地方便在方寸之间,转身时呼吸微窒,动作受限。
唯一的窗户从外面被锁上了,关上门四周便寂寥无声,无边的黑暗没过头顶,角落似是有无数饮血磨刀、青面獠牙的鬼物潜伏,稍微不慎,便能猛然冲出来咬住人的脖子,将人拖入地狱中,万劫不复。
别说许灵卿一个Omega,就是江雪坞单独待在这里,都难免犯怵。
吴叔似是想到了什么,勉强笑了一下:这..........
吴叔,我在这里呆过多久?
江雪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指尖拂过桌面,语气淡然,像是事不关己般,仔细看却能看到他微皱的眉头:我有些忘了。
吴叔想了想:从您三岁就开始了吧。
每次林先生和家主吵架时,您总是哭闹不止,家主便让我将您锁在此处。吴叔的脸逐渐僵硬,染上些许愧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旦开了口就停不下来:您长大之后,也常常被家主罚跪在此处,有时跪一整晚,膝盖都跪青了,家主也不准您吃饭,我那时也不敢劝.........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您。吴叔垂下头:抱歉..........
江雪坞没说话,或许是觉得没有资格替许灵卿去原谅谁,半晌只能面无表情地打开许灵卿的衣柜,翻了翻里面的衣服,发现衣柜深处整齐地摆放着一件校服。
他深觉眼熟,指尖微微蜷缩,忍不住将它拿起。
他将校服翻到衣领处,像是早有预料般,果不其然发现角落里用银线绣着一个艺术体的5字。
这是.........他的校服。
江雪坞一直以为许灵卿是忘了还给他,却没发现对方其实一直留着。
这是江先生以前的校服。吴叔见此有些怀念:您来到禁闭室时,总爱抱着它睡觉,说是抱着它就不害怕了。
江雪坞闻言,心脏倏忽感觉到一阵抽痛,指尖猛然握住桌角,力道之大几乎要生生将它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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