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逾烬当然没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抬手,想要揭下阮湫脸上的面具。
阮湫想也不想,抬手握住了秦逾烬的腕骨,又以巧劲将匕首没有开锋的一面重重地抵在他的脖子上。
刹那间,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几乎呼吸可闻。
阮湫咬牙切齿:陛下,请自重!
秦逾烬不为所动:阁下戴着这个面具,是因为见不得人吗?
在下家中祖训,这面具只在心爱之人面前摘下。阮湫感觉到秦逾烬又提速变了攻势,但依旧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警告道,不过不知者无罪,陛下还是适可而止些比较好!
适可而止?好!秦逾烬笑了一声,忽然后退一步,不再试图继续去揭阮湫的面具。
阮湫摸不准秦逾烬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整个人依旧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长袍下的肌肉绷紧。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秦逾烬身上,深怕对方突然杀自己一个回马枪。
而秦逾烬直接无视了他,径直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只是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阮湫听见了秦逾烬的低语。
阮湫,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别的马脚!
在城主府东北角耸立的九层玲珑白塔的最顶端,是整个城主府的核心监控室,拉斐尔这位顶级黑客就住在这里,以精密的程序将整个城主府的机关掌控其中。
而此时此刻,房间里所有监控器的屏幕上都印着秦逾烬一个人的身影。
将对方的那张英俊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露出来。
拉斐尔和阮湫各自瘫在懒人沙发上,地板上堆满了各种零食和快乐水。
阮湫整个人就跟一块融化的鸟饼似的,没精打采地叼着吸管,困惑道:你说他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那张面具是特质的,能屏蔽阮湫身上的一切气息,加上以灵体形态出现的他气质与平时的自己几乎完全不一样。
阮湫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拉斐尔也不明白阮湫到底在搞什么:我是漏了什么情节吗?上次视频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要追他?
话虽如此,但是阮湫的比划了半天,愣是没想到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这种吃干抹净不负责的行为,只能叹了一口气,我怕我被他抓住了要被关起来这样那样到一个月下不了床。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点点误会需要解开。
比如他当年分手跑路的事,又比如秦逾烬这四年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又又又比如为什么他死活不肯来找自己。
以及怎么为自己的家族平反。
拉斐尔震惊了:为什么?
人形抑制剂了解一下?
哦拉斐尔幸灾乐祸道,怪不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湫你也有今天!
闭嘴!阮湫在地上捡起一袋零食,啪一下丢在了拉斐尔脸上,快点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我到底是哪里露陷了。
我感觉他是在问了你这里的假名的时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拉斐尔迅速把画面调到那个时间段,你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真的没有夹带什么私货暗号?
我当时就是太想他了。
那时候的他才刚刚在卡内里特星上扎稳脚跟,每天都要去面对看不到尽头的厮杀。
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角斗场上最高的地方,抱膝遥遥望向南方。
各种胡思乱想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当时放的话太狠,真的让秦逾烬放弃了自己,还是对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为什么还不来找他呢?
他已经在这里挣扎了这么久了。
秦逾烬,是不要他了吗?又或者是被哪个小妖精迷了眼睛?
这怎么可以呢?!他走之前给秦逾烬留了那么深的标记,还是那个木头根本没听出来,自己就是想做作一下。
他才没有腻好不好
他就是想让秦逾烬来找自己。
被黑暗侵蚀的时间越长,曾经美好的记忆也就越发模糊,阮湫怕自己忘了,又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于是反反复复在自己房间的墙上刻下南烛长明四个字。
南,是秦逾烬所在的方位,逾为长明,烬为烛火。
其中也寄托了他希望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秦逾烬能好好地活下去。
难道仅凭这被拆开的两个字,秦逾烬就能认出自己吗?
除了这个,你再想想你还有露出什么马脚。拉斐尔提醒道,比如你打人的招式?
那怎么可能,我现在的套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从角斗场中厮杀出来之后,他现在的打斗风格更偏向于跟秦逾烬一样直击要害,而不再跟从前的自己一样花里胡哨的。
等一下!阮湫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他应该没见过这一招才对。
拉斐尔好奇:你在说什么?
我今天为了速战速决,用了九死的改良招式。
这是一招剑法。按理说,在这种高科技的星际时代,近身肉搏和冷兵器算是被淘汰的东西,但阮景偏偏是将这个当作最后的杀手锏教给阮湫的。
阮湫虽然不解,但阮景在这件事上对他的要求极其严格,硬是逼他学会了。
九死,顾名思义,就是在九死一生的时候才能使用搏命招式,分为两式。
一是双手举剑过顶,将身体的全部力量自上而下地向对方劈过去,同时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弱点暴露给对方,拼的就是那股子一往无前、无惧生死的气势。
另一种是以下克上,在处于劣势,甚至是被压跪在地上的时候,拔剑逆锋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斩碎对方的咽喉。
无论是哪个都极其狠厉,是以命搏命的玩法,阮湫学会之后便再也没用过。
但一切皆有例外。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在四年前的翡冷翠见过这一招。
彼时临近黎明,就算是在黑夜中狂欢的下城区,在此时也陷入了短暂的安宁。
狭小街巷上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而此时,乌压压的黑云正悄无声息地朝着这里移动。
在狂风肆虐之后,如珠帘般的暴雨倾盆而下,雷蛇狂舞,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里,激光武器很难起到作用,同时,迅速降低的能见度也让亡命奔逃的人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阮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踉跄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大雨将他的伤口冲得发白,也在急剧带走他的体温。
但他不敢停下。
短短一天之内,阮景身死,寻双君后谋反毒害陛下控制了整个翡冷翠,宣布阿斯坎尼亚家族叛变阮湫的世界被掀了个天翻地覆。
而他,必须带着陛下的密旨,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活着传达到他的恩师,沈毅元帅的耳中。
为了让他离开,奶奶在追兵到来之前,将他推进了地道。
阮湫,你跟奶奶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永远永远不要踏入翡冷翠一步!
永远永远
就让阿斯坎尼亚家族的所有秘密,都跟着我这个糟老婆子一并埋葬吧。
这样,他们就都放心了。
他的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股力量将阮湫就震得站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但是他不敢停下来,甚至没有空去悲伤。
阮湫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和灵魂已经被彻底分开,只是不停地往前跑。
然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他看见一个又一个自己曾经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挡在他的身后,用血肉撑起一堵墙,为他争取哪怕是0.01秒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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