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秦逾烬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些日子他确实很累。先是在虫洞跃迁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随后又在城主府被引动了精神力暴动,昨天也没好好休息,今天还要与联邦首脑言语机锋。
紧绷的神经只在夜探阮湫卧室的时候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这只小肥啾已经将自己要去的消息出卖给了阮湫,他倒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原本只想着去看看就罢了。
但他一?去便看见阮湫那般不设防地躺在床上,交叠的领口还因为太差的睡相被扯开一大截,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偏偏还这样乖巧,就算被他占了便宜也不懂得醒来,任由他亲吻辗转
秦逾烬闭了闭眼睛,将那些被情、欲撩拨的心火压抑在心底。
但火焰并未就此停歇,反倒是沿着血脉一路蜿蜒,在手腕间的牙印上烫了一下。
秦逾烬垂目看着那到几近痊愈的伤痕,忍不住回想,那时在星舰上,阮湫真的出现了,还是他自己又发了狂,在这里留下一个新的齿痕?
他有些茫然地想,阮湫还会在这里留下标记吗?
自从遇见阮湫后,他的每一天都像是一个美梦,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他忘了,梦的是会醒的。
那时收到消息的秦逾烬拼尽全力赶回翡冷翠,总算是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下了阮湫。但他又来得太晚了,此时的阮湫已经身受重伤,还好他在下城区还有一些人脉,借着帝都星的动荡,他勉强把阮湫藏了起来。
但是这样躲躲藏藏又能躲多久呢?
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小,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秦逾烬心里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今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帝都星。
阮湫身上的伤在渐渐好转,在面对他的时候也跟往常一样,似乎并不对自己的处境太过担心的模样。
但秦逾烬还是感觉到有无形的壁垒在两人之间渐渐堆叠起来。
这一天阮湫正在给自己换药,还没有换完便发起了呆,他神情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逾烬只听见他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缠了一身纱布,我当时还挺嫌弃来着,现在也轮到我这样了。
秦逾烬捏紧了手里的纱布,低声道:我不嫌弃。
十九岁的少年阮湫听见了他的回答,突然磕巴了一下:你、你不嫌弃,不嫌弃也挺好的。
过了一会,少年又没头没尾地问:秦逾烬,翡冷翠下雪了吗?
见他看过来,阮湫的嗓音又干巴了起来: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看雪。
迎上他面无表情的脸,阮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陷入一片静默。
秦逾烬心里也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心里哽得难受,但好在他也下定了决心:好啊。
阮湫猛地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啊?
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秦逾烬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拉勾。
阮湫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重复道:我想去哪里你都陪我一起去?
不等他回答,阮湫亦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搭在了他的小拇指上:拉勾。
做完这件事,阮湫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他眉飞色舞朝秦逾烬比划。
以后呢,我们要买个大大的房子,一定要有一个大花园,不过花好像都挺难打理的,要不,改种菜吧?种菜好。
没关系,我会打理的。
有机会一定要去冰雪星看看,翡冷翠的雪都太温柔了,就算落在地上也很快就化了,我连雪仗都没打过。
好。
如果,嗯秦逾烬,你知道如果房子在海边的话,还能种出菜吗?
应该,可以吧?
秦逾烬静静听着,眼眸里只倒映着阮湫手舞足蹈的模样,神情温柔。
但曾经大量的失血还是让阮湫有些精神不济,很快他就累了,躺在床上,眼皮耷拉着,却不知道有一股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的最后一点神思。
阮湫努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指,说:秦逾烬,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你一起做啊。
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说的那些都会实现的。秦逾烬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却没有看懂阮湫唇边的笑意。
要是今天翡冷翠下雪了该多好啊。阮湫抱着被子,嘴里嘟囔这一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那时秦逾烬并不明白阮湫为什么总是执着于翡冷翠的雪,到了后来才隐约明白,对方或许并不是真的想看雪。
只是在太过无望之下,想借风雪落满头,假装已是到白首。
秦逾烬为他掖好了被子,轻轻地走出房间,为两人离开做最后的准备。
夔纵试图劝阻他,但是他却早早地下定了决心。
宇宙无边无际,翡冷翠容不下阮湫,总有别的星球能容下他们,至于荣华富贵、光明前途,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要有阮湫就够了。
虽然现在离开翡冷翠无异于登天,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秦逾烬也想过,万一他们两个不幸没能逃出去要怎么办。
想来想去,秦逾烬只觉得,若是能死在一块也挺好的。
又过了几日,阮湫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在治疗仪的帮助下,皮外伤很快就都好了,但搜捕圈也越来越小,他们藏身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阮湫看见窗外走过的军卫,说:两个人目标太大了,不如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凌晨三点阿纳什车站见。
阿纳什车站是帝都星最偏远的一个车站,因为皇室对那里的掌控度极其有限,也是诸多帮人偷渡的蛇头出没的地方。
秦逾烬有些犹豫,因为两人一旦分开变数就太大了,但是阮湫说的也没错。
阮湫像是没看出他的不悦一样,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只可惜我走的时候太匆忙了,把我们俩的婚书落在了庄园里,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回来找找?
好。秦逾烬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便只能答应了。
临行之前,秦逾烬将提前准备好的假身份和车票塞给了阮湫,却依旧不是很放心,想着又把自己的武器给了他。
阮湫倒是放松极了,他叽叽喳喳地拉着秦逾烬说了很多话,最后又想了想,着重强调道:我把婚书放在了一个很结实的盒子里,现在肯定还埋在废墟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找啊!
秦逾烬没有多想,再次答应了下来,两人分别之后,他按照计划往阿纳什车站的方向移动。
时间很快就到了凌晨三点。
阿纳什车站远离城区,夜晚的气温比翡冷翠要低很多。
一片暗色的天空中,缓缓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秦逾烬低头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从来都没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会如此漫长如此煎熬。
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吗?他会不会被人追上了?
秦逾烬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越想越觉得阮湫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另有深意。
他打开随行的背包,想看看如果阮湫被人追上,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上忙。
零碎的东西散落一地,秦逾烬皱着眉头,心思不属间无意将一个作用不明木盒摔在了地上。
借着微薄的雪光,秦逾烬低头看去,指尖一颤。
那是他给阮湫准备的假身份和车票,以及他临走前塞给他的激光武器。
阮湫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算赴这个约。
他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带上,因为帝国所有的手持式激光武器都是有编号的,阮湫害怕万一这把武器落在别人手上,会查到秦逾烬身上。他比秦逾烬想的更清楚,做的也更决绝,不惜亲手斩断自己的一切后路,也要秦逾烬干干净净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