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吧,打又打不过。你真以为困住楼画的是清阳山的阵法和镣铐?小九自己有分寸,别多事。
的确,很显然,以楼画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破开他们以为固若金汤的禁制。
所以他们哪还能不明白,真正困住楼画的,其实是秦东意。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虽然危险,但保持这种微妙的平衡,似乎也未尝不可。
至少不能让疯子彻底没了顾忌,到时候受伤的人只会更多。
戊炎听见他的话,冷静了些许,但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结界内,秦东意早已和楼画过了数招。
他手持灵剑,很快便将剑刃反手架在楼画脖颈。
楼画唇角微扬,心情很好的模样:
病秧子,我劝你别跟我打,一会儿龙息发作,我可不会救你。
不需要。
秦东意似是懒得跟他多说,仅深深望他一眼,收剑回鞘,无一丝留恋地转身便走。
他身姿挺拔,气质淡漠,向来是一副谁人都不能沾染半分的高洁模样。
楼画微微抿起唇,满是餍足。
结界开了又合,秦东意走出去,冲二位长老行过礼,抬手擦拭一下唇角的伤口,这便转身走了出去。
戊炎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一旁昏昏欲睡的宗泽:
这就走了,应龙髓怎么办?
小九自己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
宗泽哼一声,跟上秦东意也往外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出。
有个弟子跟在队伍最末尾,快出去的时候,他听见楼画的笑声,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正巧瞥见楼画靠坐在山壁边,随后低头撕开自己被血染红的那片衣料,伸手探了进去。
那么重的伤,想也知道有多疼。但这人却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伤处,出来的时候,两指间便多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莹白玉珠。
弟子看见这一幕,背后密密麻麻泛上一片冷汗。
他想起来了,长老们一直十分笃定应龙髓就在楼画身上,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原来他竟把应龙髓藏在了伤口里!
这是所有人想都没想过的可能,弟子吓得不轻,愣了许久才回神惊叫一声:
长老!!
楼画完全没注意结界外的动静。
他只看着手里的龙髓珠,用指腹拂去上面的血渍,叹口气道:
他不需要你了,没人需要你,你怎么办呢?
他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龙髓珠,还是说给自己的。
楼画面无表情地看向结界外。
戊炎那老家伙正冲这边狂奔而来。
可惜,晚了。
楼画将龙髓珠朝戊炎晃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随后,他当着他的面,自己仰头吞了下去。
戊炎一张老脸红蓝青紫过了个遍,最后怒道:
把宗门医修都给我找来!!
又晚了。
楼画微微皱着眉,心情却很好。
吃下应龙髓,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可能是冷到麻木,所以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只觉自己坠进了万载寒冰中,随后袭来的便是撕心裂骨的痛。
怎么办呢?
让他不得不需要,不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04章见雀
楼画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还在暗香谷的王座上倚着,被黑色的枝叶和暗紫色的花拥围。手边小香炉散出一丝缥缈白烟,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晚香玉的花香。
他的大祭司还像往日一样,端着碗药敲门进来,将药碗递给他。
眼前的人被一身黑袍遮了个严实,面部笼着一层黑雾,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经过法术修饰的,以至于此人是男是女都难以辨认。
他冲王座上的楼画行了一礼:
尊上。
楼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手摸着怀中小猫的脑袋,另一只手接过瓷碗,却并没有急着喝。
大祭司在一边站了许久,一直见楼画慢悠悠翻着古籍,这便出声提醒道:
尊上,药该凉了。
嗯。楼画漫不经心应了,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喝。
这是属下托人寻来的药方,养身子的。
楼画有点不耐烦,随手将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又将瓷碗掷了出去。
白瓷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苦涩的药香同花香缠在一起。
左右一副破躯壳,养它作甚,浇花都嫌他味重。
大祭司倒也不恼,只解释道:
妖有妖丹,人有心脏。尊上身为半妖,难得两者兼得,天赋异禀,比寻常妖或人都强数倍。若是调养好,未来得了机缘,整个天下覆灭与否,都是您说了算。
天下覆灭?楼画翻页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扬起唇:
听起来不错。
大祭司似是略感欣慰,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楼画轻飘飘来了句:
但事情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的心脏早就没了。
大祭司心里一惊,得到楼画示意后,他用灵力探了过去。
果然,楼画体内并无心跳起伏,他身体里是湖水一般的死寂,只有妖丹带起的灵力流转,冰冷又无情。
楼画却笑眼盈盈,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开口,一字一顿道:
它被别人,藏起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梦境的画面变得飘忽不定,就像是水滴落入平静湖面,带起不断涟漪。
空气中晚香玉的气味也散了大半,换上的是潮湿的泥土与血迹混杂的气息。
楼画眼前画面旋转扭曲,最终被一团黑暗吞噬殆尽。
而随黑暗一起漫上来的,是浑身上下、由血肉到骨髓的、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整个人被冰冻住又揉碎,经脉中是完全装不下的浩瀚灵力。
楼画不是第一次濒临死亡,但不同于以往的意识混沌,这次他五感无比清晰,他几乎能感受到妖丹破碎又被外力强行修复的过程。
他周围似乎围了不少人,乱哄哄闹做一团,各种各样的灵力和天材地宝被那些人一个劲往他身子里灌。
楼画有种扭曲的快意,甚至想笑出声来。
方才还一个个恨不得他死,真到了这时候,却又不得不留住他的命。
楼画弯起唇角,他听着周围聒噪的响动,蓦地在自己脑海中听见一声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轻浅叹息。
那声音雌雄莫辨,像是少年人,却又带着千万年时间的打磨沉淀,格外能安抚人心。
但楼画来不及去追溯这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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