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区区一个人类,纵使天资再优越,能受得住应龙息灼烧也够匪夷所思。就算吸收了龙息,这反噬也够他受了,若是不以龙髓中和压制,估计也没几年好活。
你不必担心,这血,他会喝的。楼画语气带了丝笑意。
如此笃定?
应龙倒不这么觉得。
他看得出来那孩子心中有自己的坚持,断不会为了保命便做出于信念相悖之事。
你看就是了。
楼画懒得同应龙解释。
应龙皱皱眉,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节,语气这便有些古怪:
他就是你师兄?
嗯。
你应该不恨他吧?应龙想着之前楼画提起秦东意时的神态,斟酌着措辞道:
你既不想提升修为,那要龙髓有何用,为什么不给他,要自己吃下去?
我当然不恨他,我爱死他了。
楼画轻笑一声:
但他不喜欢我,你说我难过不难过?
所以?
所以让他离不开我就好了,以前他需要应龙髓,但现在他需要我,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即使他再讨厌我再恨我,也还是得依附我活下去。
楼画话说得轻飘飘,却听得应龙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有机会,我便将他捉回暗香谷去,让他只能对我好,除了我,谁也不许见。
应龙一时无话。
他又仔细打量了自己这位后辈,发现他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是真心在为这件事感到愉悦。
应龙心里一时只剩了一个词:
疯子。
他欲言又止,最终凝重道:
楼画,你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
楼画用手指绕着自己绑头发的那根红绳,听见这话,他动作顿了顿。
那你错了。楼画轻轻叹了口气:
我连我自己都不爱。
应龙不做表示,却是悄悄分了一丝神识去窥探楼画的记忆。
他之前觉得,这后辈就是自大狂妄了些,最多有点思路清奇,但还算是个好孩子。
但简短交流下来,他发现此人似乎极度偏执,有些想法也极为危险,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选择了怎样的一个人,若是这人太过危险,那他就算拼得烟消云散也不能让这个疯子成长起来。
与此同时,应龙默默调动神识中仅存的一丝灵力。
如若必要,他能引燃楼画体内的龙髓,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读取记忆所需时间很短,只用一息便足够。
但看完过后,应龙却比方才更为凝重,沉默了很久。
是否引燃应龙髓,只在他一念间。
但过去许久,应龙还是没有动作。
最终,他还是轻叹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将那丝灵力收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06章张罗
哎哎,听说了吗,戊炎长老在疏月君院里待了整整三日了,疏月君不知为何一直不开门,长老都快被雪埋起来了!
午休时间,一群年纪稍小的弟子聚在一起,讨论着今天刚听来的新鲜事。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大约只偶尔远远见过疏月君一面,算不上熟悉,但他们都清楚疏月君是当今修真界最强大的修士,对他便总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感。
因此,讲起八卦来,关于疏月君的话题便格外热烈。
为什么啊,难不成疏月君同长老闹矛盾了?
不知道,我今早听师兄说,似乎是疏月君身上有种什么毒,十分危险,他却不愿医。
啊,疏月君为何如此,万一他出了事,谁来保护咱们?
是啊是啊,到时万一暗香谷卷土重来,清阳山不敌该怎么办,疏月君真是
你们说什么胡话呢!
正在一群小弟子讨论之时,一旁突然插进来一道稚嫩声线。
常楹原本只是路过,但听见他们说的话,最终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反驳道:
你们好生自私!医治与否都是疏月君自己的选择,你们天天想着要他保护,就不能提升修为,自己保护自己吗!
他是疏月君唯一的弟子,自然听不得外人嚼自家师尊的舌根。
但这些小弟子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晓得此人的观点在他们这里不合群,于是回怼道:
疏月君那么强,自然该保护弱小,也理应承担更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们!
常楹气急,就要过去给他们点教训,然而衣领却被另一人拽住了。
他回头望去,见是莲垚长老。
莲垚在几位长老中是出了名的严苛,所以一看见她,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群少年立马熄了火,乖乖向长老问好。
莲垚瞥他们一眼:
有这说话的工夫,不如多去读读书。清阳山门规一人百遍,明日交给我。
说罢,她拉过常楹的手,往疏桐院而去。
身后那一群少年个个皱起苦瓜脸,常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快活多少。
他心中憋闷,问莲垚道:
长老,为什么他们都说是师尊自私,难道就因为他修为高,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这事又到底谁对谁错呢?
莲垚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
这可说不清。左边是坚定信念,却要损害大部分人的利益,右边违逆本心,明知是错,结局却皆大欢喜,如果是你,你要如何选择?
这常楹皱起了眉:
选不出来。
是啊,有时候并没有绝对的对错,而你师尊目下便在这样一个两难的处境里。
说话间,莲垚拉着常楹随手施了个法术,二人便从阳光明媚的校场换到了大雪纷飞的疏桐院。
疏桐院不大,目下更是塞了满满当当的人。
领头的是清阳山年轻的现任掌门,还有其余三位长老。
在他们身后,许多高阶弟子面对秦东意的房门单膝而跪,是请求,亦是无声的逼迫。
莲垚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在逼他做选择。
狂风呼啸,大风刮起地面一层浮雪,迷了人的眼。
秦东意,你身上背着的不止你一人的命!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妖孽坐到如此地步吗!你看看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他们都需要你!
你若出事,这世上,便再无人制得住楼画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你忘了吗?!
戊炎洪亮的声音隔着一层木门传进秦东意耳里。
他自修炼开始,便很少能受外界温度影响,而此时他心里却漫起一阵冰寒彻骨的冷意。
秦东意垂落的手缓缓攥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下一瞬,他骨血中掀起一阵熟悉的灼烧感,应龙息在他体内席卷,温度灼人,却逼不散他他心里的寒气。
几日前,楼画攻上清阳山那一战,他既上了阵,便是打定主意要同楼画同归于尽。
他欠楼画太多,变成如今这样谁是谁非早已说不清,一起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终归世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