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楼画在大祭司面前总会有意无意强调自己与清阳山的仇恨,但雾青却偶然撞见过他对着清阳山的弟子名牌出神。
又或者是,他在大祭司面前总是一副蠢笨懦弱、喜怒无常的模样,看起来对大祭司十分依赖信任,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雾青知道楼画从一开始就在忌惮大祭司。
楼画曾经跟他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而那时在他逃亡的时候,却突然有个人出现,告诉他,他能帮他成事,帮他站在巅峰。
这话乍一听让人心动,但他却在想他的意图,或者,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做。
楼画对自己认知明确,知道自己只是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什么都没有,那对方看中他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让楼画抓到了老鼠的尾巴,所以他答应了大祭司的话。
雾青也问过楼画这样做的原因。
据他所知,楼画并没有把柄在大祭司手上,若是怀疑,若是不喜欢被掌控,他大可以逃跑了事。
但楼画听了他的问题,轻笑一声,只给了他一句:
他能让我变强。而且我需要他的力量。白送上来的工具,我为何不要?
因为需要地位需要力量,也因为有足够的自信斗得过,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拒绝。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不亏。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雾青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从对主人忠诚,变成了对楼画忠诚。这里面或许还夹杂了什么别的情绪,但雾青从来没去深究。
在外人看来,楼画喜怒无常,疯疯癫癫,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事事都在依赖他身边那个神秘的大祭司。
可只有雾青知道,虽然楼画心神有损,但他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因为他同正常人不大一样,做出多出格的事情似乎都不奇怪,也因此才能将向来多疑的大祭司瞒过这么久。
他的日常就是发疯、养伤,等到清醒了再解决新的问题,从未停歇。
那时,在大祭司的带领下,暗香谷力量日益壮大。他广纳妖魔,向妖王宣战,最终由楼画了结妖王性命,终结了妖界以妖王为尊的时代。
暗香谷从此也一改妖族散漫,重立规章,成为了足以跟清阳山抗衡的存在。
大祭司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但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跟暗香谷紧紧相连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是楼画,那个他以为,自己了如指掌、能够随意拿捏的楼画。
直到楼画开始当着他的面倒掉他给的药,直到他发觉楼画的修为实力已远远超出他的掌控,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已经晚了。
而这一切,花了楼画三百年时间。
现在,也该收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047章旧梦
从未雨殿出去后,雾青去找了可以信任的医师,他行动还算隐蔽,但没想到却在后院撞见了踢蹴鞠的连朔。
连朔无论身形还是心智都永远停在了小少年时期,他心思单纯容易有破绽,所以很多事情楼画和雾青都没有告诉他。
此时连朔看见是他,忙抱着蹴鞠跑过来,一离近他就闻到了雾青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于是皱眉问道:
雾青哥,你受伤了?
雾青没多解释,只点点头:
嗯,去找医师。
但这个借口显然没能把连朔糊弄过去,他又凑近了些:
那你身上怎么有主人的味道,你不会偷偷去见主人了吧!!
雾青拨开了他凑过来的脑袋,不愿再耽误时间,敷衍两句就要离开。
但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连朔道:
你们真讨厌。大祭司刚急急忙忙走了,主人和燎鸯还在外面不回来,你又要跑,都没人跟连朔玩了
听见这话,雾青顿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大祭司走了?
连朔点点头:
是啊,三个时辰前他还跟我玩蹴鞠呢,结果不知道收了个什么神秘信息,急急忙忙就走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
雾青沉默片刻,最终揉了一把连朔的脑袋,离开了后院。
他很快带着医师回了未雨殿,回去的时候,楼画睡着了,但一听见响动就立马睁开了眼。
他见是医师和雾青,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抬眼看看周围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暗香谷。
雾青忙道:
主人,连朔刚说大祭司在三个时辰前离开了暗香谷。
楼画愣了一下,闭闭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想交代点事,但才刚张口,喉间便涌上一股腥甜。他被血呛到了,扶着床沿便是一通剧烈的咳嗽。
雾青心里一疼,想上前扶他,但却被医师抢了先。
他手指微微蜷起,只道:
主人放心,你回来的事属下并未告诉连朔。除了我们三个,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楼画说不了话,只能微微用力握了握医师的手腕。
医师转达道:尊上知道了。
雾青点点头,等再抬眼时,楼画复又合上了眼睛,也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医师给他喂了两颗保护心脉的药,起身拉着雾青,小声问:
这也伤得太重了,怎么弄的?
雾青抿唇,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直待在他身边吗,伤怎么弄的还不知道?医师压低了声音,随后又道:
没什么别的问题,就是灵力透支伤到了心脉,又强行动用应龙髓遭了反噬。好在尊上体内有另一种力量在保护修复他损伤的经脉,休养一段时日就好。
一段时日是多久?雾青问。
少则七天,多则半年吧。
医师答得有些敷衍,又看他一眼:
别看我,你帮不了他,有那心思,想办法拖住大祭司那老妖怪,别等他回来发现端倪吧。上次他从晋城那边回来似乎就已经发现不对了,别让他趁尊上病弱时对他不利。
雾青点点头,送走了医师。
门开了又合,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楼画皱皱眉,闭着眼睛,蜷起身子抱住了自己。
他从头到脚都在发冷,那寒意似乎侵进了他心里,即使身上盖了两床被子也没办法给他温暖。
他需要温暖,可现在他身边已经没有稻草人了。
老长虫。
楼画在识海中唤道。
怎么了?
应龙从在晋城开始就一直在透支自己的神识帮他稳住心脉,此时已疲惫至极,但还是打起精神回应道。
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楼画微微皱着眉,他每每陷入昏迷,却总会被寒冷和剧痛强行唤醒,不得安生。
应龙耐着性子:
我那个年代可没有故事,我自己的人生也无聊透顶,拿什么讲给你?
那就讲你认识的人,讲点好听的。
楼画语气中无意识地带了点向长辈撒娇的意思。
应龙笑了两声,哄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