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法,但没有任何发条禁止杀鬼。
司段被他盯上了。
那时候的司段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半厉鬼的血脉,不懂什么时候会释放出鬼气,更不懂如何隐藏,母亲会用一些特殊道具帮他掩藏,但那天,那样道具正好被他弄丢了。
他无意中释放的鬼气被捕捉到,他被天师抓走了。
那段日子,我其实不大想回忆。司段松开手,枯手又随着法阵悬空浮了起来,我成了一只小白鼠,我数过,他用了763种方法折磨我,在我身上划出2461道伤口,而我每次临近崩溃时,他总会坐在我面前,对我说,你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太弱小。
这句话,他重复了1276次。
他走到顶楼边沿,眺望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的帝都。
就在刚才,守卫们发来通讯,安雪已经被转移至地底牢房中。
地底牢房铺了十成十厚的电网,饶是没有被锁住能力,安雪也不一定能够逃脱,更何况安雪如今已经奄奄一息还无法使用能力。
安雪已经无法再翻出任何波澜。
司段放心的继续他的故事。
后来,我的母亲来救我了,那是我头一次看到母亲那个模样,那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是一只鬼,她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两眼红到滴血,她看到我的模样,很是生气,她敲晕了那位天师,将我救出来,并将天师送往警局。
可是,并没有人对他做出处罚,因为他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我不是人类,我只是半人半鬼的怪物!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的父亲开始恐惧我和母亲,他不再画画了,反而像驱赶恶臭的老鼠一样将我们赶出家门,邻居们也变了,他们辱骂我们,将我们踩在脚下,我们待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会用浓度最高的消毒水清理一番,我被摁进马桶,被丢进下水道,被关在垃圾场中一个星期。
原因无他,因为我的母亲是鬼,我是鬼的孩子,即使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做过,什么也没做错。
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不用能力将他们全杀了?
母亲惊恐的捂住了我的嘴,她害怕我的话被其他人听见。她说,因为她太弱小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杀人,她只能在如同炼狱般的日子里忍气吞声,她让我再忍忍,也许哪天有人良心发现呢?
说到这,司段嘲讽一笑:呵,良心发现?
后面的事,很简单。
某个夜晚,我觉醒了我的能力,我能够激发他人能力,并夺走他们的灵魂,操控他们,所以,很简单的,我操控了整个城镇的人。
那个夜晚没有风。
火光漫天,血流成河,他看着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在他面前自相残杀,满眼的血、满眼的尖啸,每一样,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太爽了!太愉悦了!!!
弱小?
他可从来不是弱小的那一方!
有人跪趴在司段面前请求他,有人哭着向他求饶,像一条虫子一样抱住他的腿,还有很多,那些曾经欺侮他,蹂躏他的人,全都在祈求他。
他一个也没救,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见证了一整晚的屠杀。
他们太弱小了。
城镇里的人无一成活,包括司段的母亲。
我伤了我的母亲,砍下她的手,并将她作为罪魁祸首,交给特殊管理局。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拥有了人类的身份,还拥有了鬼的能力,但我还是放弃成为人。
当我体会到作为一只鬼的强大时,我总是会在想,弱小啊,你能明白吗?!弱小是多么可悲!!有远超于人类的能力,不会痛苦,不会死亡,有无尽的时间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成为的模样!
司段站在顶楼边沿,身后是混沌的城市,空中似乎闪过一道雷,但是黑雾太厚了,看不见雷光,只能听到响彻苍穹的轰隆声。
而我,我多么伟大啊,我曾经被踩入泥里,如今却原谅了所有伤害我的人,我在带领所有人走向进化啊!
司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也正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混入鬼气之中的,一股悄然展开的灵力。
能力发动,蝴蝶效应!!
一秒前落下的闪电劈倒了一棵树,倒下的树被电线缠住,不堪重负的电线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电线毛线一样缠绕成一团,蓝紫色的电火花在橡胶层上扑腾,帝都的防护措施做得好,哪怕电线杆倒了一片,也不会造成大规模漏电事故。
可是很不巧,在最后一根电线杆底下,有一潭水洼,电流浸进水洼之中,顺着马路上的一连串导体,就这么被引导到了特殊管理局门口停的那辆车上。
而就在刚刚,那辆车因为先前突如其来的爆炸受到了些波及,油箱漏了,电火花在汽油上产生火光,这么一点火光又点燃了整个油箱。
两秒之后,整辆车轰的一声,炸了。
整辆车被炸成碎片,其中一枚螺丝扣被炸飞,就这么好巧不巧的从窗户飞撞向总局的总闸开关。
咔嚓。
总闸开关落下,灯光熄灭,总局一片漆黑,备用电源在两秒后紧急启动,饶是如此,依旧造成了两秒的空档。
而就在这两秒钟内,地底牢房的电网失效,安雪一脚踹开牢门,敲晕守卫,通过通风管道,直接来到了总局之外。
安雪站在空旷的街道之上。
不过四天而已,帝都已经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寒风呼啸,鬼气森森,入目皆是断壁残垣。
污浊的空气如同水泥般灌进安雪的肺里。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很简单。
干扰通道的正常运行,消耗眼睛的力量,为冉羽迟制造出夺取眼睛的机会。
安雪摘下机械环扣,屏住呼吸,血镰在掌心之中凝结,身后机械双翼扇下,他像一柄锋利的箭,朝着穹空之上的裂缝仰冲而上。
司段的眼睛忽然一阵疼痛,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般,猛的伸长,又迅速缩回,是力量消耗骤然增大的信号。
他还没弄清缘由,总局大楼忽然暗下来,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
助手发来了通讯。
半透明显示屏悬浮眼前,司段问:怎么回事?!
助手脸色一阵惨白:安雪又跑了!
司段愠怒:又跑了?!他怎么跑的?伤成那样还能让他跑?!
助手脸色一阵惊慌:并不是,他根本没有受伤,我们被骗了!!
被骗了?!
司段猛地一怔,可在他转头之前,极为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他的脖颈。
前一刻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冉羽迟手握双刀,将司段卡在一个无法动弹的位置,灵魂状态的冉羽迟飘在自己的身体之上:您如此厌恶弱小,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对手从来都不弱小呢?
城市被毁,厉鬼横行,恐慌的情绪在全世界每个角落蔓延。
当幸存者聚集在一起,暂时获得喘息机会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回想起过去四天经历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