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宁南嘉似乎被牵制住了,钱译哼了一声,扬声说了一句,
让你外面的人都走开,不然我就拉你们俩一起陪葬!
如果说先前宁南嘉还疑惑钱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躺在这里装死尸,现在他倒是全明白了。
这些年来钱译虽然上位很快,但是手段并不光彩,得罪了不少人,有传闻他为了独占金三角的du品市场,不惜暗地里出阴招,端了不少对手的老窝。
根据线报,今天在这里交易的两伙人都跟钱译没关系,大概是抱着想坐收渔翁之利的野心,钱译本打算趁乱捞一笔,可惜偏偏遇上了前来支援的他们。
瞧着宁南嘉似乎分心了,钱译倏地抬手迅速扣下了扳机。
宁南嘉原本以为那一枪是冲着他来的,堪堪避过了之后才发现,钱译那一枪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那一堆被雨棚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浓浓的汽油味在狭窄的空间里散开的时候,钱译脸上瞬间就浮起了洋洋得意的笑容,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宁南嘉漂亮的脑袋,他态度颇为绅士地说了一句,
再见了,小警察。
胸有成竹的尾调还未落下,他瞳孔猛地一震,一颗子弹忽然从窗户豁开了一个小口的缝隙里穿进来,精准无比地she进了他的眉心里。
被钱译死死摁住的枪火顺着他倒地的姿势失控打在地上擦出了星点火花,沿着淌了一地的汽油,很快就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滚滚浓烟和通天火光掩去了整间仓库的原貌,火舌舔舐吞没了大半的去路,宁南嘉万分艰难地从钱译脚底下拖出了那个警员的尸体,正想背起他往外走,头顶上被烧毁的木板忽然砸了下来。
危急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冲了进来抱着他的脑袋将他护在了怀里。
烧毁坠落的木板一下子就砸在了那人的脊背上,宁南嘉依稀闻到了皮肉被烤焦的味道,光是想象也知道那板子砸在人身上能烫出怎样皮开肉绽的惨状。
被密密实实地护在怀里,那股熟悉的气息渐渐笼罩下来的时候,宁南嘉猛然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嘶哑着嗓音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姜北玙........
喉结滚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姜北玙咬牙推了推他,快走!
窜起的火光很快就把大半个仓库都烧焦了,宁南嘉背着受伤的姜北玙和拖着那名警员逃出去的时候,姜北玙大半个背都被烧伤了,皮肉狰狞地外翻着,人也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如纸,却还不忘用手护着他的脑袋。
手术室的灯亮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窗外夜色消沉乌云阴翳,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宁南嘉屈膝缩在墙角里,单薄瘦削的身体在地上投下一团小小的阴影,面容青白,神情麻木,如同死物一般,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了很久的手术室门。
刘政鸿接了消息匆匆赶来,看见宁南嘉缩在墙角里,浑身紧绷得就像是只剩一根线在撑着,唇齿间呼吸的那口气,比受了重伤的姜北玙还要微浅,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喊了一声,
小嘉.........
宁南嘉抬起头,一双发红干涩的眼睛里满是疲惫的血丝,却睁得很分明,
刘叔叔,阿玙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的事情,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刘政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他喊过刘叔叔了,神情微微怔愣了一下,他抬手抹了一把有些酸苦的眼睛,低低应了一句,
小嘉,生死之外无大事,再强悍的人,说没了还是没了,刘叔只是不想你有遗憾。
宁南嘉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浓密的阴影越发显得他面容单薄脸色苍白,刘政鸿看着,正想劝他去休息一下,宁南嘉就转头去看那扇好半天都没了动静的门,哑声喃喃说了一句,
我想等他出来,我等了太久了,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姜北玙背上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烧伤了,将近夜晚十二点的时候,才被推出了手术室回了病房。
因为大部分的伤都在后背,所以姜北玙是以一个趴卧的姿势躺在床上,宽阔挺拔的肩头舒展着,半边脸颊埋在雪白的枕头上,麻药过后,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连昏迷中也觉得很难受。
宁南嘉就这样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刚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里头坐了个双鬓发白的老人。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少爷,好久不见了。
这天底下,能叫他宁少爷的只有一个人,宁南嘉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钟厚荣的身影。
跟七年前相比,钟厚荣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面容看上去更苍老了些,脊背也略微弯了一点,虽然还是端着正正直直的站姿,但是到底还是显了些老态出来。
他喊了一声钟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钟厚荣便道:宁少爷,郑老先生有些话想和您谈谈,可以吗?
宁南嘉顺着他的话望向那个坐在姜北玙床前的老人,那人侧身对着他,目光落在病床上睡沉了的姜北玙身上,眉眼间倒是跟姜北玙有三四分相似,双鬓发白,看上去很是年迈苍老。
点了下头之后,宁南嘉就走了进去,步子刚刚在郑致远身后停下,便听见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外孙为了救你,都弄成这副样子了,宁先生,你于心何安?
话语虽然充满了责备的意思,但是语气平静,声音听着叫人难辨喜怒。
宁南嘉一时摸不准他这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便垂眸沉默地站着,目光越过他去看姜北玙的脸。
依旧是那个趴卧的姿势,姜北玙脸色苍白,眉宇间笼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痛苦情绪,虚弱的模样让宁南嘉恍惚间想起了他十五六岁时,那副娇生惯养又细皮嫩肉的模样。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仔细一想,又好像只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不知不觉,他跟姜北玙竟然纠缠了那么多年,静默了片刻之后,他问:
郑老先生,我可以带姜北玙回家吗?
脸上似乎浮起了些许嘲弄的情绪,郑致远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个问题我能做主吗?
干枯的手指抬起轻轻摸了摸姜北玙的发梢,他眼底怒意勃发,最终又被他压了回去,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姜北玙,
我这个外孙什么都好,就是跟他妈一样,一根筋,认死了一个人,就不会拐弯。他把你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就算我锁着他,他也能折断自己的手脚爬回来找你。
听出了老人家怒气冲冲的声音里包裹着明显对姜北玙的疼爱和关心,宁南嘉垂下脑袋,轻轻又感激地说了一声,
谢谢。
这日之后,郑致远就再也没来探望过姜北玙了,宁南嘉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每日守在姜北玙床前,一直等到第三天夜里,姜北玙才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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