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詷也很不自在,方才没等他看清,吴珣就从直接冲了进来,然后钻进了被窝。吴珣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隔着中衣都能感受到肌肤散发的热意。陆詷觉得就像是手中被塞进了一个暖得烫人的汤婆子,而且这汤婆子还很香。
珣儿是陆詷的嗓子有些哑,沐浴了?
我好不好闻?吴珣的一记直球直击陆詷名门,那萦绕在吴珣身上还未散去的热气也上了陆詷的脸。
好闻,珣儿很香。
吴珣的头发也是披散的,已经被他用内力烘干了,但发梢还透着些水汽,铺满了枕头,也落在了陆詷的鼻尖下。
陆詷知道这个行为有些变态,但他还是没有忍住,撩起了一捋头发绕在指尖。
吴珣也顺势躺了下来,面对陆詷清了清嗓子,他的嗓子有些干,比平常清亮的嗓音低了许多:来吧。
来什么?
相拥而眠啊。吴珣往前蹭了蹭,也就是往陆詷的方向蹭了蹭,他的手试探地搭上了陆詷的腰,小詷说话不许不算数的。
陆詷低笑了一声,放开了指尖的发丝勾住了吴珣的小指:君无戏言,孤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吴珣揉了揉耳朵,莫名地觉得心都酥了,他虽然也心疼小詷所处的风口浪尖,可却也觉得不需要隐忍的小詷才是最迷人的。
只有不慕名利和云淡风轻才是有骨有节?但吴珣却不觉得真的是这样,他并不敬佩那些假
道学,他敬佩的是那些看得通透彻底的人,既然选择闲云野鹤便不留恋权柄,既然选择权势便尽责尽职,不尸位素餐。
小詷。吴珣又往前凑了凑,两人已经贴得很近了,他的鼻息几乎能拍打在陆詷侧颈的那一片肌肤上,我想你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陆詷一愣: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吴珣笑着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想到了,师父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觉得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合适他的位置。
陆詷愣了很久,这才明白吴珣话中的含义:珣儿
我就是觉得小詷没有必要自我挣扎。这些话吴珣想了很久,只是他一直想不到合适的机会和方式说出来,你放不下朝堂之事,你放不下这天下的安稳,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你是储君啊,如果你能将天下放下,那大昱怎么办?百姓怎么办?你不要听他们乱说,他们说你运气好,只因为皇上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是这样的,就算是他有两个、三个,甚至是七、八个,我觉得小詷也还是最合适的。
吴珣一直都能感受到小詷身上的挣扎,但他并不知道挣扎的症结在哪里,但是这一路上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就像一个武功不行的人总是要证明自己可以一样,而一个武功盖世的人总是要说自己其实不行一样,就连唐九天和杜意风两个江湖上基本上是公认的擅毒的人,都还要互相谦逊一番。玲珑塔中宝物无数,陆钰生还要推脱一句大部分都是江湖前辈和朋友的。
只因为大家都怕,怕爬得太高,摔得太狠。
小詷是太子,还是唯一的皇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没有前进的空间了,只因再往上就已经是皇上了。所以寻常小孩被教导要上进要努力要出人头地的时候,小詷的老师除了告诉他勤勉一定还会告诉他要隐忍。
锋芒不能毕露,才华不能外现,最张扬的年纪却必须有最沉稳的性子。
小詷或许也是累了,所以干脆和陆伯伯演上那么一出戏,也许演到他自己都当了真。可吴珣想告诉他的是,你并没有你自己想的那般喜爱平凡,也没有他自己想的那般放得下朝堂放得下天下。
小詷不喜欢生活在江湖,我看得出来。吴珣的下颌已经在放在了陆詷的肩膀上了。
为什么这么说?陆詷不解,我喜欢和珣儿在一起,而且这里比京城悠闲得多。
在京城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啊。吴珣轻笑了一声,下巴在陆詷的肩膀上蹭了蹭,就像是一只餍足的黑猫,难道小詷想甩掉我?
这话说得又委屈又娇气,说得陆詷心尖直颤,他将身子朝吴珣侧了过去,用拇指摩挲着吴珣下颌: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不委屈,我是不想你委屈。吴珣的手搭紧了陆詷的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缝隙,我觉得陆堂主和郑镖头活得太过憋屈,明明喜欢还偏要装成不在意一样。你是一个好储君,以后也会是个好皇帝,无论那些人怎么想,这都是事实。你几乎每晚都在回着京城的信件,我知道你放不下朝堂,出来玩就跟休沐一样,休一天两天是开心,但休一年两年呢?
吴珣的话就像是针尖一般,戳破了陆詷最后的那一层的防备或伪装。
第一次有人敢对陆詷说你不要骗自己,你在意着你口中说着的那些你不在意的东西。
我只是
吴珣伸手捂住了陆詷的嘴:我知道你的无奈,你也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不想看着你跟自己较着劲。
陆詷只有苦笑,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吴珣说的是对的,他一直在想如果珣儿想要自由想要回到江湖,他该怎么办?他能甘心放手吗?但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其实他可以跟珣儿一起去。没有这个选项本质上只是因为,他确实放不下。
珣儿,如果陆詷阖上了眼睛,他不太敢看吴珣的眼睛,那对眼睛过于明亮,也过于动人心弦,他怕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如果我真的回到那个没有生机的紫禁城,你会等我吗?
不,我为什么要等你?吴珣的话让陆詷的心如坠冰窟,其实陆詷心里清楚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挑明最后一层窗户纸,因为他在害怕,让他害怕的不是什么朝臣的反应,也不是什么史书的攻讦,这一些早在他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珣儿的时候便已经想清楚了。他害怕的是,他扔不下皇位,而珣儿不愿意跟他待在皇宫之中。
入了江湖,陆詷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江湖对于珣儿来说如同鱼儿入了大海,鸟儿上了天空,这里是珣儿的地盘,甚至珣儿是这片大海和天空里注定的胜者。他不忍心夺了珣儿的鱼尾折了他的翅膀。
陆詷甚至想过,如果注定此刻他们无法相守,会不会像陆钰生和郑鹰那样会更好,至少很多年之后,他们还能共处,不至于生死不见,也许那时候他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身外之物。
不过吴珣的话让他最后的期望也没有了,也对他凭什么让珣儿等呢,这样做未免太过于自私了。他合该有他的妻儿,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吴珣不解地看着陆詷,因为陆詷闭上眼睛后就没有再睁开:小詷?
睡着了?可是不像啊。
屋内烛火摇曳,但因为只有一盏所以显得很昏暗,吴珣看不真切,想了想直接上了手,他的指尖刚摸到陆詷的脸颊上,就感受到了一片冰凉。
小詷
陆詷勉强笑了笑,攥住了吴珣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的手不让他继续摩挲下去,可攥住了却又是满心的不舍得,他将吴珣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唇下,最终冲动还是打败了克制,他亲了亲抵在自己唇上的指尖。
若放在平常,吴珣恐怕会直接当场翻一个跟头,但陆詷现在浑身散发的悲伤几乎化为了实体,让人难以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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