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是为了方便戴嘛。文黎坐回了马扎上,拿过吴珣手中的箭矢,在左右两边各打了一个洞,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线,喏,你挑一根喜欢的。
吴珣挑了根泛着锻光的玄色锦线,文黎将那捆线抽出五指翻飞,很快就在将箭矢编成了手链的模样,手链的尽头文黎绑了个金刚结:手伸过来。
吴珣听话的将手伸过去,文黎将那手链绑在了吴珣的手上,雪白的箭矢在内侧护住了脉搏,那金刚结设计得也巧,并不是正好对称的,而是扣在了手腕侧方一点也不碍事。手链长度分毫不差,正正好好,不松也不紧,吴珣活动了一下手腕,除了箭矢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若非要说,反倒是多了些安全感。
多谢前辈,那小詷那个也是这么戴的?可吴珣怎么瞅着都不像,他手上的确实像是装饰品,但陆詷手中的那枚箭矢却像是能用的,左右甚至还有倒刺。
文黎随手从一旁捡起一根树枝,看向陆詷:会绑箭矢吗?
陆詷摇头:还请前辈赐教。
文黎没用陆詷手中的那枚箭矢,而是自己从怀中掏出一枚,捡了根绳子就将箭矢绑在了树枝上。
我给你磨的叫流星矢。文黎说道,用的时候超天上射。
朝天上射,这是什么奇怪的射箭方式?难道不会扎到自己吗?吴珣满脑子的疑惑,却没说问出口,陆詷也没有多问将那枚箭矢收入袖袋之中:多谢前辈相赠,晚辈会随身携带的。
文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摆摆手:该到晚饭的时间了,我便不留你们了。
陆詷和吴珣无语地看看日头,距离太阳落山还早得很,而且他们分明觉得刚吃完饭没多久,赶人赶得如此不走心倒也是平生罕见了。既然主人赶客,陆詷和吴珣也不好再留,道别后便离开了文黎的房子。
小詷,你刚刚注意到了文前辈手里的那枚箭矢吗?吴珣想起了刚刚文黎做示范时用的箭矢,那就是一枚青玄石打造的箭矢,但上面残留了一抹暗色。
像是血迹。陆詷笑了笑,突然揽住了吴珣的肩膀,我听祖父说到过,文将军当年挂印而去,不单是因为曾祖父登基后削兵一事,也是因为文将军当年有一挚友,情同手足,但却死在了海上,而且是死在了他的箭下。
吴珣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为什么?
我听说是因为曾祖削兵,东南的兵力势弱,之前被他们打退的海寇残部不知怎的就跟疯狗一样不要命的攻击,大有玉石俱焚的架势。文将军的挚友当时正在巡海,被突袭后被俘,海寇便用他要挟文将军退兵。
所以
文将军的挚友亦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人物,喊话文将军让他杀了自己,说他甘愿死在文将军的箭矢之下,也不愿意死在海寇的刀下。
吴珣沉默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副对联,突然觉得将青矢弓压于箱底这又何尝不是哀莫大于心死,或许被藏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一段感情。无论这段感情有没有名称,或许对于文黎来说,都是刻骨铭心。
所以,我们能不让老人家出手便不让他出手了。陆詷叹息了一声,他想若是换做是他和珣儿,恐怕他没有这样长命百岁的勇气。
嗯,一定的。
这一次没看见老先生的绣工,下一次一定要见识一番,等到山清水秀时,定要求老先生绣一副万里江山图。
回到客栈时,掌柜的一见到陆詷就一脸的哭笑不得:六少您可回来了,你那天带回来的小子也太能吃了
陆詷怔愣了片刻,这才想起了这事:那小孩醒了?
醒了醒了,这会儿正吃着呢,您快看看吧,这不是
钱的事,他快把厨房都吃空了。
厨房现在空了?吴珣揉了揉肚子,冒出了个疑问,还能做晚饭吗?
掌柜的欲哭无泪:做不成了,没剩什么了。
吴珣挠了挠头:小詷,那我去找点吃的,有点饿了。
陆詷怔愣了片刻,他肚子可是一点都不饿,不过想起吴珣的吃货体质点了点头:慢点。
嗯,我去把六爷爷沈爷爷他们的饭一块买回来。
掌柜的赶紧指路:转过街有个
吴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留下了一句话:有个八宝坊,那儿的东西最好吃。
嚯。掌柜的赶紧挑大拇哥,这位少侠果真会吃。
陆詷也失笑,可不是吗,吴珣对京城的大街小巷现在可比他熟,哪里的烧饼好吃哪里的饺子馅大,都是门清。
而此刻的文府,文黎老爷子正在喝茶,眼前一晃,便有一人影落下。
文黎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喝茶吗?
赫然便见他对面还摆着一碗刚沏好的茶,竟是已经预料到会有人来。
来人也不客气,喝过一口茶后,从多宝囊中取出了一个锦囊,又从锦囊中取出了一枚珠子。那枚珠子呈琥珀色,珠子上有白色的纹路,识货的人便知道这是一枚天珠。
莲花达洛,可遇不可求。
前辈好眼力。我只想知道一事,这枚天珠在我身上,为何死劫却应在小詷身上。
文黎掀起眼皮,看向坐在他面前去而复返的肤色偏深的少年,叹息了一声:无戒说要找我吃江南的米酒,却是食言了。
吴珣哪怕再镇定,此刻也不淡定了,文黎口中的无戒正是拿突然出关散出七颗达洛天珠的少林长老:您认识无戒长老?
多年好友,怎么会不认得。
吴珣还想再追问,文黎却笑道:以你们的关系,死劫应在谁身上与你有区别吗?
自然有。吴珣目光灼灼,若可以,我希望应在我身上。
此话怎讲?
我身子骨比小詷硬朗,若是死劫应在我身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文黎的大笑声打断了:天真啊天真,还是太天真了。再看向吴珣的目光,目光中透着一股怜悯,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来自于看破生死的老人,记住我的话,死劫之所以是死劫,便是因为会死,你武功再深厚也没办法跟阎王抢人。能挨过去,那是天赐的机缘,并非是人人都有的。
孩子,记住这句话,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死比对方死更好。说话是,文黎眸中似乎闪动了一丝晶莹,但随后却消散不见了,活着的人有时候比死了的,更痛苦。
吴珣心中一疼,仿佛被一只手抓了一下。这是不是就是文黎在挚友死后这几十年间领悟的事情。
文黎从那针线包中挑出一根和吴珣手链一模一样的锦线,在那尾端也做了个金刚结,交给吴珣:收好。
吴珣接过后,有些奇怪,这绳子只是简单的一个锦线,一端是金刚结,但另一端没有做任何处理。这是何意?
老先生,这样绑东西不会掉吗?
文黎脸一板,虎着脸道:老头子手酸了,你一个年轻人连个绳结都不会打吗?
吴珣点点头,文黎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那绳子和天珠放在一处,都收好了。
好。
文黎忍不住抬眼瞧了一眼天空,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竟悄然飘来了一朵乌云,正遮在他们头顶,而且看架势越堆越多,文黎当即立断捂住自己嘴:不说了不说了,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
再看吴珣还坐在原地,银须眉一竖:怎么?绳子也骗了,茶也喝了,还不走?还想在老头子这里骗吃骗喝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