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则传言也开始在京中传播,就是罗一缙所说的相术之言太子妃当为凤格龙相之人,而吴国公吴珣正是具有此百年难遇之命格之人,他与太子成婚则江山稳固海晏河清。这则消息传着传着就传出了京城,以飞快地速度传到了大昱各地。
此时,京城中人都将此事当做笑谈,茶余饭后说上几句,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又过了数日,皇上上朝时宣布要与皇后前往行宫避暑,太子监国,军国大事皆由太子处断。
待皇上皇后至行宫避暑,时节已然入了夏,刚过了罗一缙算的第一个吉日,南方便传来了灾情江陵大涝。
第252章江陵大涝朋党之争祸百姓,尚未别离相思生。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詷的目光沉了几分,子时刚过便连夜召内阁大臣进宫。这些大臣漏夜前来,入了文华殿后注意到了在场的不止只有他们,还有那位年轻的吴国公。
莫不是太子想和吴国公联合一同反抗皇上旨意?
是了,听说吴国公与太子的关系本就不错,闽海西北似乎都是两人一道。皇上这招可真是厉害,生生让这二人之间有了隔阂。可若皇上如果真想用这桩婚事阻了太子继位的可能,为什么还要让太子监国,给他掌权的机会?还是说如今太子权势日益巩固,皇上这是以退为进,趁太子监国的时候找他的错处?
没有人往二人情深不移的角度考虑,毕竟好南风者有,但谁也不会就真的不娶妻生子了,小倌也不过是个风雅玩物,哪怕是契兄弟盛行的闽地,大多也是穷苦人家才会选的无奈之举。
更不用说是皇家,真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若太子真有这样的嗜好,也没有必要拿太子妃之位甚至是以后的皇后之位来开玩笑。
前段时间因陆詷预料到了朝臣的反应,于是让吴珣找了个借口没去上朝。这些大臣很难见到二人一起,乍一见到不免生出了很多遐思。不过陆詷叫他们来可不是让他们想些有的没的的,一沓奏折摔在了他们的面前。
都看看吧。陆詷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各怀细思的面孔,都看看这些奏折。
众臣登时噤若寒蝉,陆兼很少发怒,即便是发怒也是隐忍居多。而对于这位太子爷,因为邱党想要将陆詷边缘化,所以内阁开会时几乎看不见陆詷的身影,导致他们如今面对陆詷都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前些日子韩砀因为足疾告病在家,内阁中唯一能和陆詷熟悉一点的人也不在。
众人打开奏折,一封封传阅了过去。等所有人都看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陆詷敲了敲桌子:诸位,奏折也看完了,有什么看法?
江陵大涝,百姓势必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陆詷听见前面的话神情还比较平和,听到民不聊生后面就结束了,挑起了眉梢:没了?
那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陆詷乐了:可以啊,崔尚书掌管户部,就这么一点看法?
谁都能听出陆詷口中的嘲弄与讥讽,崔成易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并非是邱党之人,按说也非庸碌之辈,只是人到中年总是不想晚节不保,他再清楚不过这些同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既然已察觉出皇上可能对太子不满,他们更不能掺和这一趟浑水。
陆詷瞥了他一眼:还有谁有什么看法吗?
回应陆詷的是一片沉默,陆詷最后一个个点名过去,倒是最后点到了杨澍时,杨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臣以为当放粮赈灾,下游百姓房屋毁损,当转移至上游暂且安置。江陵洪涝由来已久,待此处洪灾退去,当修堤坝改河道避免日后涝灾。
崔成易皱了皱眉头:如此必定劳民伤财,杨澍你莫不是有什么私心吧?
杨澍嘴唇动了动,终究垂下头没有再说什么。邱党失势使他在内阁处境就变得极为尴尬,他本就资历单薄人微言轻,崔成易的想法他猜得到,所以方才犹豫再三才说出他的想法,杨澍相信这不仅仅是崔成易一人的想法,估计内阁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存有私心。
劳民伤财。陆詷笑了笑,孤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赈灾算是劳民伤财了?民不复存焉,便是国库充盈又有何用?
杨澍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太子竟然帮他说了话。
陆詷扫视了这些不吭声的老臣,直接将一个奏折摔在了他们的面前: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便按这个折子说的去做吧。
巧的是这刚好就摔在了户部尚书崔成易与工部尚书林盘的面前。
崔成易闭了闭眼,知道这一次是他想岔了,就算皇上不满太子,如今太子监国,他便是想和稀泥也活不成。他拿起奏折心中一惊,奏折是江陵知府所呈,底下已经用写上了朱批,应当是太子的字迹崔成易仔细看了下去,越看脊背冷汗冒得越是厉害,太子根本没有打算问他们的意思,这朱批所写将赈灾改道之事写得很是周全,所拨的银两以及调度的人马也恰到好处。
他们果真是想岔了,太子问他们的意见并非是要他们的辅佐,而是在试探他们。想当初为了掰倒邱党他们与太子站在了一处,而如今邱党已经不成气候,挨过试探的却是杨澍,不能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崔成易在奏折之中还看见了一个人名吴珣。
陆詷看向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吴珣:吴国公,此番赈灾便有劳你了。
吴珣起身双手抱拳:但凭殿下吩咐。
陆詷也站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事关百姓安居,孤除了交给你谁都不放心,务必要让赈银一分不能少的抵达江陵。
是!
随后陆詷扫了一眼头也不抬的众位内阁大臣,嘴角挑了挑:赏杨澍绢帛十匹。
杨澍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谢恩,言辞之间却是不敢领赏。陆詷听得出来他话中的畏惧忐忑,笑道:杨翰林一心为民,何以不敢领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澍也只能领旨谢恩。
其他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太子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因为陆詷直接揭开了谜底:诸位大臣都是肱骨大臣,领朝廷俸禄,居百官之首,为的是什么?社稷兴亡百姓安居,若以一己之私置百姓于不顾,对得起谁?江陵大涝,孤尚且坐立不安难以入眠,诸位也扪心自问,如此行事对不对得起这乌帽官袍,晚上能不能睡个安稳觉。陆詷顿了顿又道,孤最恨朋党之争,系因朋党为一时权争误国误民,但孤厌弃朋党厌弃的并非是某一家某一姓,诸位可明白?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将在场的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陆詷已经将态度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孤容不下邱党那是因为邱党误国,若谁也因朋党之争耽误国家社稷,那不管这党派姓甚名谁,哪怕是太子党,孤也依旧容不得。
陆詷将声音放缓了一些,看向了崔成易:崔尚书,赈银可能如数划拨?
崔成易连忙道:启禀殿下,明日午时,所有赈银定当全部到位。
陆詷看了看外头黑压压的天空以及低垂的云层,摇了摇头:太晚了,明日辰时务必出发。
崔成易一个激灵,若是辰时出发那就是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崔成易有心想要讨价还价,但是对着陆詷冰冷的目光,崔成易瑟缩了,退却之后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陆詷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就算身为储君,他也不该如此畏惧才是。
闹不明白归闹不明白,但崔成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回答: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