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睛,微微一笑,似乎要向她道别了。但是,他望着她,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谢老师,你可以往后退两步吗?”
谢亦桐朝身后一看。身后什么没有。
她上下打量他一阵,往后退了两步。
他说,“再往左一点。”
“为什么?”
“好不好?”
她很戒备地往左走了一小步。
然后他说,“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月亮。”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好不好?”
“……”
谢亦桐忽想起十年前,就在离校门不远的那个十字路口,似乎发生过差不多的事。
——隔着中间堆得高高的书,傅默呈说,“你往左一点。”
——她问,“凳子?”
——他说,“你的脸。看天上,别看我。”
——他又说,“头稍微再抬高一点,就一点。”
——她当时有点想笑,觉得这样很傻。“什么意思?”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谢亦桐把脸抬了起来,望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它真挺像个月饼。
她头发披散着,有那么一两缕显得离散,半遮着清丽的侧脸。她的眼睛几乎从来看不出情绪,但,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街灯静静地照着寂静的长街。
傅默呈望着她看了半天。
谢亦桐抬着头说,“据我的脖子说,我的脖子好像酸了。”
傅默呈移开视线,很轻地说,“抱歉。”
她捏了捏脖子,看向他。“傅老师,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小谢老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在外面再站一会儿。”
“……”
谢亦桐的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大半个中国之外的观岛。更具体地说,是观岛东部一个叫做表象剧院的鬼地方。他们那儿的戏很奇怪。
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叫《深思》。
一群人在沙滩上同步翻身,叫《乌合之众》。
两个人有节奏地轮流地用嘴发出嗒的声音,叫《时间中的生与死》。
她不由想着,以这样的命名方式,刚才那一出应该叫什么呢?
——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夜中长街,抬头望月,长长久久一声不吭。
——《望月》?《抒怀》?《遥远的梦》?《今夜的光明》?
——《发呆》?《想起月饼》?《我的脸和月亮的脸谁比较圆》?
——亦或者,《白痴》?
谢亦桐黑了脸。
她说,“再见,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