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来此作甚?”
一旁的祝清圆行了个礼,道:“是我们想来先生处讨买些壁画色料。”
疏雪道人冷嗤一声:“我非经商之人,不卖。”
祝清圆与小和尚面面相觑。
他又道:“你们走吧,莫扰我作画。”而后重新凝眉,举着笔在纸面上犹疑不决。
祝清圆好奇地探头看看,发现他画的是一幅寒林幽谷图,其间画了一辆停驻的青油小车,而他举墨不定,好像是被准备用作点缀的人物给难住了。
“不若将人画在树的另一侧,远离马车。”祝清圆开口道。
窦疏雪陡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祝清圆一眼。慢悠悠问:“要给无隐寺补画的人,是你?”
小姑娘点点头。
方才一直傲骨嶙峋的书生突然笑了,懒散地放下笔:“这样吧,你帮我把这幅画完成,我便将颜料都赠与你。”
李衎皱眉侧目,一言不发。但祝清圆却欣然答应了。
于是李衎与圆空二人等在书斋外头,久雨过后,难得的春日暖阳遍洒下来,在午后尤其令人昏昏欲睡。
小和尚撑着脑袋坐在廊下,已经要睡着了。
李衎抬手敲门,不耐道:“好了吗?”
“叫他进来等吧。”祝清圆道。
窦疏雪将门一开,放李衎进来。他抬着下巴打量了一下李衎,突然笑着问:“你们二人,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
吓得祝清圆手一抖,差点画错。
门外打瞌睡又被惊醒的圆空适时醒来,吱呀推开门,伸进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为他们证言:“二位施主已经成婚了。”
“呵。”窦书生冷笑,明显不信——这小姑娘的发髻都仍是闺中式样,成什么婚,也就骗骗这些远离红尘的大小秃子。
接触到窦疏雪的目光,祝清圆也心虚地碰了碰自己的发髻。
李衎原本不甚在意地掀着眼皮瞥了一眼,而后突然想到,明日好像是三月初七,祝清圆的十五岁生辰。
她该及笄了。
连日的刀光剑影与颠沛奔波,小丫头早已过得不知今夕何夕。李衎双手环胸:“我出去片刻。”
圆空张嘴望着李衎一去不返,然后老神在在地冲窦疏雪道:“你看,你给人气走了。”
窦疏雪翻了个白眼。
实际压根没把这些三教九流放在眼中的世子殿下——明日小姑娘生辰,买点什么送她好呢?
日头倏忽而落,很快便至掌灯时分。
李衎提着一包蜜饯回去,却只有窦疏雪斜倚在廊下等着他。
两位郎君于夜色中狭路相逢,窦疏雪饮酒放浪:“两人一鸟都睡着了。”
李衎懒得搭理他。
窦疏雪又道:“我对这小姑娘有几分意思,她竟然能看懂我的画。”
这回李衎终于转身了,整个人在郎朗夜风中沉默不语,但却让人无法小觑,好似一句话,一根指头,便能予夺人的生杀大权。
窦疏雪有些意外,但他也并未真的畏惧,从善如流将剩下的半截话说出来:“可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在我这。”
“她在我画上描绘的人是你。她还问我,若姑娘家主动提出私奔,郎君是不是都会为之动容。”
李衎提着蜜饯的手慢慢收紧,心中竟然没来由的慌乱了片刻——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想与他……私奔?
他还是没回话,敛下眉目走去房内把小和尚拍醒,又将熟睡的祝清圆半揽在身侧,准备将他们带回无隐寺。
“这个送你。”窦疏雪扔给他一卷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