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平摊着棣州城的布局图,祝清圆挺着腰背端坐在雕花圈椅上,略低着头,露出衣领与发髻间如雪缎般的长颈。
她今日打扮得尤其庄重,头戴莲状珠冠,身着缃色褶裙。那白如玉笋般的指尖往布局图上一点,便勾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过去。
孙通判本就是赵恒阵营中人,他想当然地以为祝清圆是奉了太傅之命前来赈灾,便对祝清圆言听计从。
心里一面感慨着:太傅果然是太傅,眼光毒辣,这小娘子秀外慧中,丝毫不似一般的商户之女,倒像是宫中教养出来的世家贵女。
另一面接过祝清圆的话茬,忙不迭点头道:“甚好,甚好。都依姑娘说的办!”
“那便有劳通判大人安排了。”祝清圆站起来福身行礼,婉约一笑,“吾暂去看顾粥棚。”
而后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当真去了难民云集的粥棚,在简陋的青油顶下忙进忙出,亲自替人端碗送粥。
直忙到额上都沁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姑娘,歇歇吧。”祝氏的婢子用丝帕替她擦汗,一边道。
她累得无力说话,但转眼又瞧见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似是无暇伸手取粥。
于是祝清圆又站起身来,弯腰将一碗刚打好的热粥给妇人送了过去。
“谢谢娘子,谢谢娘子!”妇人从祝清圆的手中接过满满的白米粥,感激涕零,而后第一时间吹凉了先喂给怀中的小儿吃。
可那小儿红着脸,晕晕沉沉的,怎么也喂不进。
妇人急得直哭。突然,一只坠着金镯的纤白柔腕伸入她眼帘,毫不嫌恶地搭在孩子的额上。
祝清圆皱着眉:“孩子高热。”
接着她回过头去冲祝氏的厮婢们问话:“退热的石膏粳米汤煮好了吗?”
由于此次受灾是春日水患的缘故,很多人在水中浸泡数日,大多都寒气入体,发着高热。
以往赈灾通常都是各级官员施粥草草了事,自然不及祝清圆想得周到。
就在她转身之时,圆空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石膏粳米汤来了!”
祝清圆回头,看到小和尚身着僧袍,仔仔细细地端着药过来,终于笑了:“你何时来的?”
圆空将药送给那对母子,而后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施主姐姐做善事我自然要来。”
圆空来了祝清圆十分高兴,因为赵家的缘故,李衎不能露面,她也从金池苑悄悄地迁住进了祝氏之下的酒楼里。
身边有熟悉的人相伴,她也能放松一大截。
看着那孩子喝下那碗药,祝清圆也安心不少,她柔声道:“我们明日起便会在千客楼安排义诊,若是孩子不适,随时来看便好。”
“好,多谢娘子,多谢娘子……”妇人抱着孩子低头哭。
祝清圆心思细敏,她察觉出妇人的为难,于是又添了句:“寻常药材皆不收费。”
此言一出,那妇人果然安心许多,抬起头来再次泪光涟涟地朝她道谢,而后为身后排队的他人让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