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是西洲的御兽宗,护洲城之民,是我们的使命。若天下为四极而舍弃御兽宗,御兽宗也为天下令宗门弟子,治下洲城陷于沼泽,那御兽宗存在的意义又何在?
言长老沉默了。
殉道也好,护苍生也罢,没有什么是真正对的。各司其职,各守其道罢了。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言长老低头沉思许久,刚想说话,忽然有人闯进了宗门大殿。
谁让你擅闯大殿的?右侧的短须长老皱眉,叱喝道,出去!
弟子请求,闯进宗门大殿的曾清师兄咚一声直接跪下,重重地把头磕在石面上,弟子请求诸位师祖,召回吾师!
他抬起头,血从磕破的额头流下来。
师祖,石夷一事,不是老师的错啊!
孤山雪散,白月高升。
巨大的月轮悬在山脊高处孤绝的巘峰上,远处,千万钧的雪与云流纠缠在一起,纷纷扬扬,仿佛一夜就下尽了千年的雪。少年低头,白发如瀑披散,肌肤冷白如霜雪,衣红深得仿佛要滴出血。
师巫洛撑开一把油纸伞,走向他。
仇薄灯居高临下审视他,漂亮的黑瞳一片漠然,眼尾一抹妖冶的戾红,唇色殷红。
绝世冶艳,绝世危险。
是我。
师巫洛将油纸伞倾斜在他头顶,遮住风雪。
仇薄灯一偏头,雪白的发丝落到师巫洛手背上。
师巫洛伸手,替他把那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低声问:要梳起来吗?
他的气息落在耳边,清凌凌。
阿洛,
近距离看到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少年终于极缓极慢地念出这两个字。
他举起自己的手,纤长漂亮的手指在空中虚握,去敲击自己的心脏。
然后抬眼:不疼了。
他与师巫洛对视。
漆黑的眼瞳漂亮而漠然,语调隐约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
他突然成了无知的稚子,成了困惑的孩提,踏进了一个从未涉及的领域。在这个新的领域里,他一无所知。
因为那些东西,对你不值一提。师巫洛过于冷锐的银灰在此刻温柔得不可思议。他郑重地组织话语,他其实不擅长文辞,也不擅长赋比兴,唯独只有一颗真心。他尽自己所能地,把他认定的一切慢慢地教导给他的神君。你会拿回你该得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你是神君,仙门,妖族,凡人,都只是人间的一员,而你是人间的主人。
你可以俯观人间。
仇薄灯偏头听他说话。
时间流过,一切颠倒了,教导者与被教导者的身份交换了。
师巫洛低垂眼睫。
他想要教会他的神君自私一点,恣意一点,幸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