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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院这头的碳火点的热,比他屋子里要暖的多,屋里虽然熏了暖香,但是也压不住草药汤味,想来这轻飘飘的小公子是病了许久了。

瞧着在被褥里那张不大的白皙脸庞此时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蹙着的眉就没有松开过,他试着将手放在了人额头上,果不其然,烫的厉害。

方俞愤懑又担忧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几番询问大夫,好半晌才瞧着来。

大夫,快屋里他正欲请人进屋,方于氏的婆子带着两个小女使颇有阵仗的跑来赶了个巧。

哎呦,可巧请了大夫,老夫人头疼的不行,主君赶紧带着大夫去看看吧。

头疼?方俞夹起眉心,他看这婆子来的时辰分明就是找事:怎么突然头疼了,可是你们没有好生照看?

主君可错怪老奴了。老婆子揣着手在小桐院别有气势:虽老奴伺候老夫人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老夫人一直就有头风症,这头疼起来也没有个定数啊。

方俞斜了婆子一眼,这于氏确实是有点风病在身上,说犯就犯。

老夫人实在是疼,瞧着正夫左右是睡着,不如让大夫先去看看老夫人吧,左右也不耽搁啊。

他是晕过去的,不是睡着了。方俞冷声道:既然母亲不舒坦,那我便先过去看看,大夫先替他诊治着,待诊治完毕了即刻再到母亲屋里。

老婆子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见方俞脸色并不好看,到底是不敢忤逆主子:是,全凭主君做主。

丝雨,好生照看着公子。

丝雨想要留着方俞,这当头公子定然是需要人陪着才更稳妥的,但想到长寿堂的老婆子,她又止住了话,红着眼睛点点头:是。

方俞看了一眼床上的乔鹤枝,随后拢着眉心大步流星去了长寿堂。

俞儿过来了!

快,娘让钱婆子去长宁街买了甜糕回来,那可难买了,排了一个多时辰呢。

方俞跨进门便见着喜笑颜开的老婆子斜躺在软榻上好不快活,跟前的暖炉子产着热,屋里又暖又是糕饼的香甜味,三五丫头团着,一个在捶背,一个在捏腿,老婆子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头痛卧床的模样。

您不是头疼了?

陈绣吊着眉毛:娘就是想唤你过来一起吃糕饼,不然还得在那头绊着。

您让我过来便过来,又何必让我把大夫喊走。纵使好脾气如方俞,此时也气的胸口起伏:乔鹤枝还昏睡着!

好端端怎么还动起气来了,这大夫不也没有来嘛。陈绣放下手里的糕饼,脸上的笑意也退了去,她坐起身子,觉着今日的方俞当真是奇怪,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也是,这小哥儿要是病倒了,家里乔家派过来的奴仆舌头老长了,定然要去告状,乔家肯定要过来闹。

不过那乔家知道了也好嘛,他那小哥儿病弱的很,三天两头的病着,如何能给方家绵延子嗣。他们合该再赔偿咱们些银两来才是。

眼见着方俞脸色越来越难看,陈绣止住了话头,忽的有些委屈道:可不也是儿想让娘逼他一把,让乔家同意早些把娆儿娶回家嘛。

方俞尽量压抑着怒火,但想着昔日母子俩原本就蛇鼠一窝,若是他太激进定然惹得人怀疑。

他放缓语气:娘,你让他好生养着,往后也不必在为难他了。

怎的?媳妇听婆母的训斥那是天经地义,如何叫刁难,可是乔家来说不是了?我去跟他们说说道理。

并不是。方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起鬼话来:瞧现在已经快足月,咱们对他的刁难并未使其服从,眼见这方法就是行不通,不如退而将人好生哄着,事情兴许还好办的多。

陈绣揣着手,并不愿意认同方俞的话,昔日在商户家做仆时她受够了主人家的苛责,今下也做起了老夫人,好不易享受起了做婆婆主人家的威严,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

儿啊,这乔家虽然有些银两,可毕竟是商户人家,他乔鹤枝能嫁给我儿一个年纪轻轻的秀才,那是他们高攀。

陈绣道:况且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咱们要是待他太好,外面的人会以为我们贪慕乔家的钱财,失了读书人的风骨。

都娶人家了,还装什么清高,方俞心中诽谤。眼见软话说不通,他丢出杀手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娘听我的定然不会错,也莫要再让他去跪祠堂,传出去别人会说娘苛待儿媳,若儿子以后做了官,是有碍官声的。

这话一出,陈绣果然沉默了。

方俞中秀才的时候她去找人算过,说方俞是封侯拜相的命,她还要跟着儿子享大福气,说到做官的事情她是无有不从的,过了好一会儿后道:那都不让他请安了?

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就别叫他做了。

成吧。陈绣垂头叹了口气:我儿为了娆儿可真是吃了苦,以后那丫头进门不生几个大胖小子都对不起咱们这一番折腾。儿也是,怎么就非要她了,凭咱家现在的家境,还怕找不着良妾嘛。

方俞心中冷笑,你儿现在眼界还未开阔,尚且心思单薄,现在是要表姑娘,后头可是见一个爱一个,妻妾成群,儿女满屋宅,发配边疆的时候好不热闹一大家子。

从长寿堂出来,方俞觉得胸闷气短,和陈老婆子说话是真的费神。他又匆匆折身回小桐院看乔鹤枝,大夫已经就诊过了,正在开药方,乔鹤枝却还没醒。

小郎君体虚受寒而晕倒,需得好好补一补气血。再者又郁结于心,得疏通心结才易于病情康复,否则病情只会反复,更甚加重。

方俞仔细听着:还劳烦大夫开几济良药。

方秀才不必担忧,老夫开的皆是利于小郎君的药,只要按时服用,遵于医嘱,想必小郎君的病情会有好转。

那便多谢大夫了。

方俞顿了顿,隔着屏风看了眼里屋,低声道:大夫可再开点治跌打外伤的膏药?

大夫闻言一怔,但也并未多问:那老夫便再另写一张方子。

有劳了。

乔鹤枝醒的时候,天已擦黑。

白日昏睡了一整日,他的喉咙又干又涩,似是被火燎过一般。

丝雨听见动静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汤药:公子,您可算醒了。

倒些水乔鹤枝闻到屋里的草药味,微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把汤药端过来喝了吧,也省的喝了水再喝不下。

丝雨小心扶着人坐起,端了方才温好的药。乔鹤枝只尝了一口便道:像味道不一样了。

这是大夫今日才开的药。丝雨说到这儿便有了笑意,道:主君让请的大夫,还特地让大夫开了一瓶外伤膏药,奴婢瞧着是极好的淤伤膏,药用完后便擦上吧,公子的膝盖已经又红又肿了,伤的厉害处还泛了紫。

乔鹤枝微微叠起眉心,不可置信:夫君来过?

何止是来过,公子晕倒在祠堂,还是主君抱回小桐院的呢。主君原是在屋子守着公子的,这才去用饭不久,临走还交待奴婢若是公子醒了立马去通传。

比起丝雨的欣喜,乔鹤枝显然要清醒的多:他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奴婢瞧着主君是心疼公子了,病着还去祠堂罚跪晕倒,奴婢都要心疼坏了。

乔鹤枝垂眸拍了拍丝雨的手,安抚了一下小丫头,要说方俞会心疼他,他是不多相信的,要心疼早就心疼了,何至于今日。

他老实喝了药,由着丝雨将裤管子挽起,白皙的膝盖上头又青又紫的半个拳头那么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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