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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笔趣阁无删减-云上浅酌(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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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谢持风和裴渡都听见了她和系统的对话,知道她要走了,伶舟没道理不知情。

伶舟瞳孔晦暗。

他自然是听见了的。

九冥魔境是他长大的地方,堪称为他的第二个家。所以,这次甫一走入那片漆黑的空间,他就知道自己被请进了别的地方。果然,他在那个漆黑空间里,看到了很多虚像,既有桑洱的经历、她魂魄不散、随意跳转的秘密,也有那个怪异的实验室中的他自己的来历。

按照伶舟的理解,那相当于他投胎前的一世。因为经历了那一切,他才会进入如今的身体里,变为伶舟,桑洱也是因为这段前缘,兜兜转转,才会来到他身边的。

他曾目空一切,对她不屑一顾,将她视作过眼云烟。可他低估了滴水穿石、润物无声的力量。她在他的身边,越待越久,便如一株努力往泥土里扎根的小树,根须深深地长到了他的五脏六腑里。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抽身离开,方会感受到那种摧心折肺、抽筋断骨般的疼痛。

他还听出来了她的回家之意这次离去,就是彻底离开。他再也不能有一丝侥幸,觉得可以用招魂术、牵丝人偶将她找回来。试问他又怎么可能甘心接受这个结果?

伶舟并未放手,眸光盯着她,执拗地问:桑桑,你的世界到底在哪里?我可以打开九冥魔境的入口,或许,我也能去你的世界找你,我

有种柔软和苦涩的情绪,在桑洱的心中泛起了波澜,她摇头,残忍却坦白地说:伶舟,你寿命很长,力量也的确很强,可以做到很多高阶修士都做不到的事。可这个世上,也有你办不到的事,去不了的地方。我的世界,是你破不了的界。

脑海中晃过了他在裴渡身上施加的秘法,不愿再看到有人重蹈覆辙,她又狠狠心,道:你就当我这么长时间都是在虚情假意。不要再用那种对身体伤害那么大的邪术执着于找我了,我不可能被你召回来,你明白了吗?

沙漏一刻不停,到了此时,终于残酷地见了底。

桑洱望见伶舟骤然变了脸色,再一低头,原来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在他的怀中消失了。幻境快要溃散。伶舟的眼底有暗流幢幢,结了冰的黯然和苦痛,几乎要将她溺毙,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你收起来的那张红盖头和桃花结,难道也是虚情假意吗?

桑洱的眼眶,蓦地涌出了热意,本能地摇了摇头。

然而风烟动荡。她不知道伶舟有没有看见,就不得不被那股力量推着前行了。

春夏秋,都如抓不住的流水,从指缝间逝去了。

冬日清寒,带着料峭雪意的风拂在额上。

树木的叶子早已落光,隔着光秃秃的枝丫,可以看到一片湛蓝的高空,绵延的灰褐色山脉。金阳灿灿照在雪顶上。空气里渗透着一阵萧索的寒意,大雪絮絮地斜飘着。

桑洱轻微地打了个哆嗦,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柔软厚实的冬衣,坐在了廊下,窝在了一个人身前。

廊下正对着她的那片雪地上,堆起了三个雪人。两个高的中间夹了一个矮的,眼睛和鼻子都嵌入了黑色的小石子。

可她戴着手套,指腹温暖而干燥,未沾一点雪沫。

桑洱抽了抽鼻子,望着这副手套。不必回头,她已经知道身后的为何人。

尉迟兰廷。

他亦穿着素淡的冬衣,乌发以一根温润的木簪挽在了脑后,却分毫不减清贵之气。修长的指头内侧,冻得微微发红,袖子还折了起来。

很明显,这几个雪人,就是他给她堆起来的。

这座小柴院,矮墙积了薄雪,底下堆着几捆干柴。灶台上勾着一个烧水的铫子,白烟呲呲地飘进了空气中

这居然是她和尉迟兰廷在桃乡避难的那个漫长而安逸的冬天里,住过的那座小院。连细节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她记得墙角里有一块砖头颜色特别浅,每次坐在这里,让尉迟兰廷给她堆雪人,或者幸灾乐祸地欣赏他被大婶调教厨艺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瞄一眼那块砖头。

本来以为已忘却的细节,原来都还那么清晰地印刻在记忆中。

桑洱深吸口气,掐了掐手心,好提醒自己不要沉溺,闷闷地开了口:兰廷,小兰我要走了,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一句很普通的话,重复次数多了,似乎也加诸了难受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拥着她看雪的尉迟兰廷,目光一黯,臂弯却依然拥住了她的身体:不准走。

可你留不住我的。你也看见了吧,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桑洱抓住自己腰前的手,硬是转过身,想尽可能地多看看他的脸。一抬眸,她就撞入了一双暗沉如夜的茶眸中。

尉迟兰廷望着她。

当初,他在归休城目睹了桑洱的消失,而九冥魔境是唯一能抓住的线索。所以,他来了这里。

但是,进入天堑裂口后,他和他带来的人就失散了。

这片无光的领域,显然不是外界熟知的九冥魔境。

在这里,尉迟兰廷看见了许多令他错愕又难以想象的画面。当中,有他的前世与桑洱的缘,也有今生他们相识的开端。

原来,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救过他一次。

而在十来年后再见到她时,最开始,他其实没有将桑洱放在眼里。

因为尝过受困于狭窄天地中,如履薄冰地活着,须得仗仰杀父仇人的脸色,靠母亲的委屈和牺牲,才能安稳度日的滋味,所以,在来到姑苏后,除了发誓要血债血偿,他也对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这件事,有了非一般的执念。

掌控身边一切的人和事,就意味着今后不会再轻易受胁于他人,不会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逼到悬崖边。为此,一切不利于他的目标的人和事,都是多余的,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累赘。

那时候的桑洱,就是他的累赘。

却没想到,后来也是她,成为了他周密计划里唯一的变数,还让他一次次地打破了原则。因为人的感情,从来不是可以用尺子衡量、精准算计的东西。

看见那些画面后,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有了解答桑洱在这个世界里辗转于各个身体,做了那么多事,原来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她的家,是一个发达而灿烂的文明世界,那里没有妖魔鬼怪与明枪暗箭的厮杀。不管男女,从小都是自由的,他们会接受天文地理的全科教育。道路上有很多会动的铁盒子,还有让人为之眩晕的高楼大厦。走远路不用御剑,千里之遥,一日可达。

尉迟兰廷穿行在它们的虚影之中,比起惊愕,更绵长更深重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它刺入血中,流遍全身。

因为他试图去理解那个叫系统所说的话,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两个世界的巨大鸿沟和差距。那是任何人类都逾越不了的距离,那种离别在即、却别无他法的深深无力感,将他吞没。现在抱得她再紧,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因为他斗不过那一股会带走她的力量。

况且,她还亲口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回家,她情愿没有遇到包括他之内的几个人。

尉迟兰廷枯槁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这时,却有一双小手,捧住了他的脸。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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