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昨日,因为不是正室,所以不能一早出门,也没有迎亲等一应仪式。只能在午后一抬轿子把人抬进侯府。
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找人算了个吉时,在家里关着门偷偷摸摸地吃了迎亲饺子,还请来了喜婆子压着嗓子说了好多吉祥话。谁知刚一出门,就听得桂儿一声惊呼。月娥掀起盖头的一角,这一看不打紧!门口竟跪着一个大肚子女人,手里拉着个孩子。这个孩子脖子上带着的纯金长命锁,竟跟弟弟的一样!只是弟弟的长命锁上写着的是弟弟名讳一个跃字,这个孩子的长命锁上写着的是凤鸣。
月娥简直不能相信,她回身想指着门口的家丁婆子们按住这个女人就地打死,却被母亲按着脑袋塞进花轿,母亲含着泪握着月娥的手说我儿!你此去是要做妾的,切记不可跟那个顾二公子争风吃醋,后院的事儿你莫管,只要你表哥心里有你,你就能过好日子。记得,孩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的儿
轿帘放下,粉红色密织丝光锦,上面绣着的是和合二仙。不是正妻,不能用鸳鸯,不能用大红,不能
后面送亲的队伍安安静静地抬着嫁妆跟着花轿默默地走,不能吹吹打打,不能迎街撒糖,一行人做贼一般地从侯府背面,流光院的侧门进了了新房,没有喜婆子,没有拜天地,因还没到用饭时辰,家里安静地像每一个平常的日子。菱嬷嬷带着兔儿去跟着欢喜拾掇嫁妆,桂儿去找水冲茶。表哥这屋子里不知道是没人伺候,还是没人伺候月娥。总之只留月娥一个人坐在床上等着,悄悄掀开粉红的盖头,放眼望去没有一件表示成亲的喜庆物件儿。
新房不是新房,是华表哥常住的如松堂。入眼除了桌上铺了一张玫红的桌布,床上的玫红绣着万事如意的锦被之外,全是表哥用惯的东西男人常用的样式,男人常用的颜色。月娥就那样坐着,想着出嫁前家门口那一幕,心乱如麻。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哭。
入夜,来了几个丫鬟,点了几只红烛,却不是龙凤喜烛。没有人跟自己说话,也没有人问她渴不渴,饿不饿。月娥心中委屈,又不敢委屈。谁让自己是妾呢!可自己,不应该是妾啊!
这宗婚事,是舅舅跟父母定的。很早,很早就定了的。那时自己还没有长大,表哥还不是那人人称颂的探花郎,舅舅就说过,将来让自己嫁给表哥。她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应下,却依稀记得脸发烧。
月娥是很想嫁给表哥的,早在任何人说之前,甚至早过表哥说心悦自己之前,就这样想了。也许是在更小的时候。那时候光表哥在书院,华表哥入宫做伴读,自己陪母亲来给外祖母请安,看着侯府的气派,想起自己家里那不大的院子,三两个仆妇,蓬蒿丛生的所谓花园和无人打理的水塘,月娥就想着,将来要是能住在侯府,该有多好。
明明说好的,表哥娶,自己便嫁。怎么事到临头,竟出来个男人横插一杠子,好好的妻变成了妾,满眼的玫红让自己跟华表哥这几年的情意绵绵硬生生地成了讽刺。
月娥正独自垂泪,见华表哥回来了,赶紧忍住了哭。表哥喝醉了,脸红红的,眼睛里的光亮的吓人。那么多话都在这四目相对间,月娥忍不住又哭了。表哥拥过月娥,把她的脸轻轻按在自己心口。一下一下轻拍着月娥的肩。
安韶华让月娥坐在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有撒帐的红枣、花生、桂圆、核桃、栗子、莲子,一块绣着百年好合的大红盖头,两人定情的荷包,还有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对龙凤喜烛,还有一套合衾酒的酒具
月娥看到这些东西,眼泪就再也停不下来。母亲总是一直说,女人这一辈子,唯一的依仗就是男人的心。如今,自己竟然得到了,月娥从未觉得如此圆满。有些话,不用说明白,懂的人自然就会懂了。表哥这是在说,虽然在外面不能给自己一个正妻的名分,但在表哥心里,自己才是妻子。想到这里,月娥觉得,有华表哥这一份情,什么都值了!
可谁知从早上起来华表哥就冷得不像话,从前听戏,只说什么郎心似铁,说什么忘恩负义,月娥总觉得那只是戏。可真正遇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世间竟真有这种一夜变心之事。呵呵合衾酒还未醒,龙凤烛还未干,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结发礼还明晃晃地摆在床上,竟变了!不都说文人有傲骨,贫贱之交不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么,怎么能
是了,自己不是妻啊!不是他的妻,今早华表哥不就当着下人的面说了么,阮侧夫人。华表哥,你是怎么了?难道是今儿个一早,才猛然发现,自己是已有妻室的人吗?
月娥瞪视顾銛。
男人。
妻子?
笑话!
不过是个笑话!一个男人,且不论他的门第、样貌、还有武艺,单说一个男人,若是真汉子,在军营里长大,还有军功,怎么会自己不要脸,要做女人一般地嫁人,还要给人生儿育女,还有脸在后院活着!可见一切都是自甘下贱!
顾銛在战场厮杀多年,对别人的注视异常敏感。察觉到身后有恶意的目光,顾銛唱完便回头看。身后除了丫鬟只有两人。
灵儿听戏听得眼睛都直了,看到顾銛看她,竟红了脸低下头。眼珠一转,复又抬头,笑着糯糯地叫了声二嫂,小虎牙闪着小机灵。
顽皮!安夫人笑着说,你祖母早就说了,要叫顾公子。
灵儿也不羞不恼,只是嘻嘻地窃笑,好像得了什么秘宝。
再看灵儿身边的月娥,自打顾銛回头,月娥就一直低着头,可她手中紧紧地绞着一方帕子,勒得一双纤纤玉手指尖发紫,关节煞白。顾銛心下了然,看来又是安韶华的风流债,自己被迁怒了。顾銛撇了撇嘴,觉得莫名其妙被人恨上了有点冤枉。转头看罪魁祸首一眼,安韶华跟顾銛对视了一下,马上笑了,笑得春风十里,一脸无辜。顾銛面无表情,内心竖中指。啊!忽然好想说脏话啊。
不过话说回来,表哥表妹,古代言情的标配啊。建国后禁止近亲结婚,才刹住了这一风气。什么知根打底,什么姑姑/舅母做婆婆不会磋磨媳妇,之类的等等。这些都是别人说,要顾銛自己说,这事儿的根源就在眼前这个人安韶华。
这个安韶华,真是个情商为零的直男癌啊。也不看看自己那流光院内院是什么样子,只是一味地往回带人,跟有什么收集癖似的。自以为是燕肥环瘦各样儿的来一个这样就算风-流,其实呢?妖孽横生,龌龊滋长,妖魔鬼怪各显神通。
自己要不是有先见之明带着小豆苗跟景和早早搬出来,现在指不定什么样的。那样的腌臜地方,不利于小朋友身心健康。
不过话说回来,古代人早熟,是不是跟从小耳濡目染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开始,忽然想写一下顾銛的父母啊不是,是父父。花了两天时间愣是憋了个苦大仇深,感人至深,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从几十年前开始写,愣是把顾老公爷写成一个被命运摧残的小白菜,有一颗铁血真汉子的内心,外加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命运。撒的一手泼天盖地的好狗血。昨晚兴冲冲地发给基友君显摆,结果基友君说不想看回忆。
于是,有了这章新鲜热乎的。
两章之内上肉菜。好吧,最多是闻个肉味儿。
说到肉味儿,我家油烟机大概有问题,一到饭点儿,全楼道吃啥我都能闻出来。相当满足人的偷窥欲了。
第14章无事
请安过后,时辰还早。安韶华忽然很想去衙门看看。昨日纳侧礼上,上峰刑部司员外郎裴大人亲自说,给自己三天休沐。当时自己为了这三天休沐,还连干了三杯,木着舌头说了一筐好话。结果一觉醒来,总觉得自己像是几十年未曾踏入公门,竟有些想念了。
刑部下设四司,安韶华如今在刑部司担任令史,从六品,每日复核各地报上来的案子,若是同意原判,则交与主事。若是有疑问,则去员外郎处讨教,也可以查访。这个职位,想要清闲自然可以清闲,想要有所作为只要潜心研究案子,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
草草用了早饭,就出了门。虽说还算早,却已过了点卯的时辰。安韶华也不着急,带着福贵晃晃悠悠地往那六扇门走去。几年前,三司还是三司,老百姓无事宁可绕路也不往这边走,有事非要从这里过的也是一路猫着腰小跑。看上去各个都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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