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想,谷城觉得自己真是识人不清,从叶疏林,穆凡尘,再到现在这个何不为,个顶个都是表里不一的主儿,哪像............谷城想到这儿,神色黯然下来,有些自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别人,自己都掂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又有何资格对他人评头论足?
谷小少爷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心里想的,却是半点都不少。
元满和何不为忙着说话,都没发现谷小少爷着一肚子的弯弯绕绕,何不为听见元满愿意听,喜不胜收,清了清嗓子,又端出一副洒脱随性,躺在贵妃椅上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元满有些后悔了。
话说,以前有对孪生兄弟,哥哥自幼好学,饱读诗书,街坊四邻人人夸赞,长大后考取功名,做了永州知府,而弟弟呢,打小是个顽劣的,念不进去书,就只喜欢到处疯玩,街坊四邻都觉得他没出息,长大后也没兄长出息,就跟着人一起做了点生意,在边境上倒卖些两国间的新奇玩意儿图个营生。
后来,弟弟犯了几次事,都借着哥哥的光给摆平了,只是有一次,弟弟犯了浑,听了别人的主意,居然偷偷在大靖和回然做起了贩卖私盐的生意。
后来东窗事发,哥哥不远千里的赶过去想要救出弟弟,没成想,弟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为了脱罪,私通回然人,让他们帮忙做手脚,让哥哥做了自己的替死鬼,自己悄悄顶替了哥哥的位置,还为了掩盖罪行,暗中在帮回然人做事。
这故事说到这儿何不为就停了,可是一听就知道没说完,元满也不急,问说:所以,哥哥是谢知恩,弟弟是谢知义,谢知义顶替了谢知恩永州知府的位置。
这和他们偷听到的倒是对上了。
谷城觉得一阵恶心,骨肉相残,他以前只以为是别人编排出来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回然人要谢知义做什么?一个朝廷命官死在边疆这不是小事,能瞒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回然人一定是耗费了一番功夫的,那么,他们要从谢知义那儿收取的报酬肯定不小。
回然人要让谢知义每年往朝廷上税的时候,悄悄给他们三成收成。
什么?元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三成?开什么玩笑?这几年皇上为了囤军粮,税收本来就重,百姓上完了税,余下的粮能撑到明年就算是好的了,现在还要从里面抽三成?这是不打算让人活着了啊。
而且,回然和大靖本就不和,边境多有战事,回然要这三成的粮做什么,不用想都知道,谢知义这哪里是通敌叛国?这分明就是卖国求荣了啊。
谷城不了解税收的事情,因此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觉得谢知义既然私通番邦,那就其罪当诛,可是看着元满和何不为一脸愁容,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若是给了会怎么样?
哼。何不为冷笑一声:若是给了,怕是永州城就成死城了,小少爷,听说过易子而食吗?到时候,你怕是就能在永州看见了。
这么严重?谷城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到这个地步,三成而已,听起来也不是很多啊。
可不是吗?谷城站起身来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稻田,这些稻子等再灌几日浆,立秋已过就可以收成了,这一个个农人满心欢喜的,怕是还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吧。
谢知义瞒着朝廷做手脚,只要把朝廷要的交够了,上面根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到时候粮食一入库,查都没法查,哪年收成拢共收了多少,这怕除了谢知义,连百姓自己都不清楚,到时候谢知义一口咬死,证据都没有,连朝廷都拿他没办法,到时候要是有人闹事,就以□□的名义镇压,杀鸡儆猴,剩下的人还不乖得跟鹌鹑似的。何不为枕着胳膊又躺了回去:还真是杀人不见血。枕着的那只胳膊紧紧攥起,攥得青筋暴起,满目通红。
你说的谷城感觉嗓子干旱发紧,接下来的话说得艰难,想抬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发现茶杯里已经空了,就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是真的?
何不为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谷城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狠绝。
我没必要骗你们。何不为说: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信与不信,随你们。
谷城语塞,何不为说的话,实在是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他现在能把这些事情捋清楚了都算好的了,有哪有什么功夫和何不为扯什么信与不信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他和元满找来了闲人居,以往的那些疑惑就能得解,哪成想,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元满从小到大,不可言说的事情见的太多,在听到谢知义和回然人的谈话的时候,就大概能猜到其中的龌龊,只是与她无关,便没细想,这会儿听何不为说了,倒是也不惊讶。
她看着何不为沉思了一会儿,问:既然和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管?
问的好。何不为故作随意的叹了口气说:谢知义杀了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杀父之仇,我总是要报一下的吧?
杀了你师父?这个元满就很感兴趣了。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不求回报的事儿,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他人或为己,要做什么事儿,总要有些目的才是,哪怕是为了心里舒服点,那也是目的,无缘无故的掺合进这么大的事儿里,说是无所求,她不信。
老头子和谢知恩是朋友,当年谢知恩被谢知义骗去了边城,老头子怕路上出什么意外,就自己追了过去,打算保谢知恩的平安,谢知义为了对谢知恩动手,往老头子酒里下了毒,老头子没防备就没熬过去,等我得了消息赶到边境的时候,老头子尸体都烂了。何不为说的云淡风轻,像是说的不是生死大事一样,他说着说着突然盯着元满的眼睛笑了:你说,这样的仇,该不该报一报?
确实。元满回以一笑:只是何少侠,年少有为,武功高强,若真要报仇,大可白红刀子一轮转,简单轻快,何须如此麻烦?
何不为的功夫她是见过的,绝对是属于一流的,至少就目前江湖中元满见过的,就没几个是他的对手,虽然说朝廷命官是不好杀,可是按何不为说的,他要真的报仇心切,是没有比这个更简单有效的法子了。
这话说出口,何不为就明白元满显然还是不信他。
呵。何不为自嘲的笑笑,笑自己枉费口舌,也笑自己不会带眼识人,本来以为是少年意气,没成想还是贪生怕死。
何不为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既如此,我也就不耽搁二位了,慢走不送。
元满没说什么,点头回礼:叨扰了。往外走了几步,见谷城没跟上,回头叫道:谷小少爷,走啦。
谷城正看着窗外的稻田发呆,忽闻元满叫了自己,回过神来,看着准备往外走的元满,说:能不能..........不走?
第22章(17)迷局
元满回头看着谷城,谷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跟家里人说自己要从军时的情景。
他一腔豪情,满身骄傲,心中想的念的都是自己已然出师,可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刚好当年皇上有意扩充边防驻军,正在招兵,他满心满意的以为自己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定能在疆场上闯出名堂,他甚至都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打算,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还没能上一上沙场就被自己家给拦了下来。
在他心里,来人世活一遭,若不能想自己所想,求自己所求,立一番自己的建树,反而被世间凡俗困住,窝窝囊囊昏昏碌碌的白来一趟,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谷小少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亲的人居然不能理解自己,还阻止自己?
所以,当初他杀赵奕,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
要说咱们谷小少爷也算是天赋异禀,异于常人了,赌气能赌个一年就算了,还能去杀个人?一般人他能干这种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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