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洲虽然来石丘坝有一年了,可实际上还真没干多少活,他倒不是偷懒,以向明洲的性子他压根就不会耍那些小心思,可谁让他身体条件不允许呢!
刚开始的时候那真是动不动就晕,主要是地里的活最多的时候也是天气最热的时候。
他们去年刚来这边时刚好就是夏天,正是玉米乳化灌浆的时候,为了减少营养消耗,促进玉米成熟,提高产量,他们就被安排给玉米植株砍头,就是把玉米杆儿上面多余的部分砍掉。
向明洲往玉米地里一钻,人影都看不到,玉米地里水汽高,湿度大,又闷又热,等到下工的时候大家还迟迟不见他出来,等找到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人晕了有多久了。
当时的场景令人印象深刻,向明洲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上面还有被玉米叶子划出的一道道红痕,已经肿的连成了一片,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村长可不敢让这么个城里娃出了事,连夜把他送到了医院,直挂了三天水才精神了点儿,就这还没好利索。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几次,村长为此还特意让大家干活的时候多照看着点儿向明洲,还在某次集体学习时特意强调:爱护自己的身体,不给大家添麻烦,这也算是给集体做贡献了!
当时全村的人都往向明洲的方向看,村里来的这些知青里,就属这个小后生娇气,那模样看着就跟那戏文儿里的文弱书生走出来的一个样。什么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他就知道了。
如果向明洲是个目高于顶的,那任谁都不会容忍他,可偏偏向明洲又极是有礼貌,待人接物时让人感觉他从骨子里透着对人的尊重,这么一个斯文有礼的少年郎来他们这吃苦受累简直就是造孽。
他们石丘坝来这么一个乖仔他们稀罕着呢!少干活就少干点儿呗!别说向明洲了,就是其他的知青干活也不咋地呀!
其实向明洲就算再如何努力地在田里扑腾,他干一天的任务量还不够人家村民干一个小时的呢,在广阔的田野上,向明洲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弱鸡,这是不争的事实。
诸多方面的原因累加到一起,最后所有人都默认向明洲可以少干点儿活,只要他把自己的身体顾好就行。
今天的任务对于向明洲来说就是走个过场,他压根儿干不了,因为菜地里有虫。
向明洲倒是不怕虫子,可他对毛毛虫过敏,挨上一点儿皮肤就会起疹子,以栗子煜的经验来看,他媳妇十之八九是免疫力太差,空气中湿气大一点儿,再加上一些刺激物就这样了。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倒是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说服那几位村干部,想必他们会很愿意。
栗子煜走到树下折了两根柳条,三两下圈出来一个简易的草帽,长臂一伸就扣在了向明洲的头上,你一会儿就在一边乖乖呆着,别把自己弄伤了啊,要不我可是会心疼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
向明洲没想到栗子煜会说出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本来还想着自己多少也要帮些忙,现在也都被鼓荡的心绪振到九霄云外去了,真就听话地走到了一边。
栗子煜看他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然后就掏出他的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起来,炽烈的阳光下,青年头顶身着白衣黑裤,坐在一块石头上,眉眼低垂,神情认真又专注,周围的景色都成了陪衬。栗子煜笑了笑,这才拿起那不听他使唤的锄头开始与杂草作斗争。
栗子煜干了一会儿就手指发热,后背发酸,他都想抛弃锄头直接上手了,可也知道那样一会儿只会更难过。
这时有两个知青凑了过来,栗子煜认出一个叫刘庆,另一个叫段小溪,他们俩是表兄妹,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可想而知。
看到栗子煜一直闷头干活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段小溪捅了捅刘庆,刘庆几次想要开口,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些怵栗子煜,这种感觉比原来更甚。
段小溪没了办法,只好自己上,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栗同志,那个,那个,我想问一下啊!就是那个
栗子煜停下脚步,看着她:到底哪个?
现在的主流审美是那种面容方正,看着就一身正气,相貌堂堂的,栗子煜长的是很帅,可就是太过锋锐了些,和他对视很需要一些勇气。
段小溪这下也不敢磨蹭了,就是你和小向同志都在一起了,那他去上大学你咋办?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是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刘庆听到这话反应很强烈,直接咳个不停。段小溪也是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等反应过来后,发现栗子煜已经和他们有一段距离了,她拽着刘庆赶紧又跟了上去,你没有名额,村里不会放你走的!
那没办法了,只能他陪我呆在这儿了。
段小溪心想这冰山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不过他今天心情不错这是肯定的,赶紧趁着机会难得接着问:小向同志要陪着你一起吗?要我说这样也好,毕竟你们这关系在外面被人知道了搞不好还会惹麻烦,不过名额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栗子煜不以为然道:为了这个名额,他爸妈不知道用了多少人情,如今放弃了也好,刚好上边收回去,到时候他们愿意给谁就给谁。
其实根本不存在人情问题,这个名额是向父向母走正规途径申请的,只是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和段小溪说。
唉?别呀!那多可惜,就算小向现在放弃那人情也欠下了,还不如段小溪犹豫了一瞬,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还不如让给别人,至少能结份善缘。
栗子煜看着眼前女孩眼里透出的渴望,瞳仁深处闪过一抹笑,可嘴角却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给谁?马健华吗?哼!今天就是他把人引到我们院子外面的,以德报怨?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度!
刘庆在一旁想要说什么,可想到马健华办的那事儿,到底没有张开嘴。
段小溪却是说道:咱们还有十几个知青呢,也不一定偏是马健华。
栗子煜摇了摇头,马健华确实是所有知青中资历最老,表现,哼,也最好的那一个,越过他,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想清清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马健华主动放弃呢?段小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栗子煜挑了挑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段小溪得了准信儿,转身就要走,栗子煜提醒道:段同志,那我就跟小向说,让他把这事儿再压一周,如果到时候还不行的话,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好,就一周。谢谢你,栗同志。段小溪的语气是十足的自信。
栗子煜不知道段小溪会采取什么办法让马健华放弃,看这架势,马健华应该是有把柄在她手里握着,不过这都无所谓,他只想让马健华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一次又一次地从指缝间溜走,让他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让他终身都处于痛苦之中,不这样,他心中的野兽就无法酣眠。
好戏才刚刚开始,想要操控别人的命运轨迹,那自己的人生也得做好被彩排的准备。
那边刘庆看着一副沉思模样的妹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可千万别莽撞啊!
段小溪知道她哥是担心她,笑了笑,哥,我要是离开这儿,你会不会怪我?
说什么傻话,你要是真能去上大学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怪你什么?怪你不陪着我待在这个山沟沟里?段小溪的妈妈是刘庆他老姨,兄妹俩就差一岁,他们从还在襁褓里就玩在一起,转眼他妹子都二十一了,要不趁着年轻赶紧离开这,再折腾两年搞不好就得一辈子困在乡下。
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想到马健华最近就跟疯魔了一般刘庆有些担心,马健华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