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谢相迎的眸子弯了弯,翻窗进来,脚落在地上才觉得悬着的心好了些。
还在门外吗?谢相迎问了一句。
阿召无奈点头:打从来了就没回去过,这会儿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陛下过来做什么,殿下先换衣裳罢。
好。
总要先把这孩子打发回去。
谢相迎匆匆换了衣裳,正要开门,阿召忽递了杯酒到谢相迎面前:主子,萤姐姐说您喝酒了。
本王平日里谢相迎总以吃酒的名义去长公主府,卓萤这丫头真以为他会喝酒呢。
总要沾些酒气。阿召提醒道。
谢相迎接过酒杯,灌了一盅,又拿过桌上的酒壶来往衣领衣摆之间洒了一些。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酒味。
谢相迎坐在桌旁,本想抵着额头的手在碰到面具之后,觉得不合适又放在脖颈上支着桌面。
被入喉的烈酒呛到,客房的门被打开时人还在咳嗽。
殿下,陛下来了。阿召低声道。
谢相迎把咳嗽憋住,几声闷咳快把人的心肺都咳出来。
凌琅看着面前的人,略略愣了一愣。
谢相迎今日的面具不似往常,许是卓萤察觉出之前那面具遮着整张脸不大方便,便换了只遮着眉眼和鼻子的半张面具,如此饮酒吃食不必刻意回避旁人。
凌琅早知道自己这位皇叔被烧毁了脸,火势凶猛必然不会挑地方,可这人露出的薄唇哪有被烧毁的样子。
凌琅见过皇叔。凌琅颇为客气地道了一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谢相迎沾了酒水的唇。
谢相迎抬眸看向凌琅,心底下正在想打发人的话。
皇侄一路奔波,怎么还不就寝。谢相迎压着声音,喉咙里火烧似的险些露馅。
谢相迎心下着急,凌琅却不慌不忙地问道:闻人说淮州驿馆的厨子不错,待会儿晚膳皇叔是想用八宝鸭子,还是鹿肉。
鹿肉。
凌倾允不喜禽类,这个谢相迎还是知道的。小东西还挺聪明,会试探人了,看来他这帝师也算没白当。
听到了吗。凌琅对身侧的孙良玉道了一声。
孙良玉答了声是,转身往屋外去。
孙良玉都走了,谢相迎也不知到凌琅留在这儿干嘛。
小孩儿一个人坐在谢相迎的对面,面上没有一点惧色,只是定定看着谢相迎道:许久不曾与皇叔说过话了,不知今日可否与皇叔一同用膳。
谢相迎没有说话,按理这会儿他是摄政王,应该可以拒绝小皇帝这种要求。
不必,皇侄好生歇着,养精蓄锐才能想出克敌的法子。
谢相迎逗小孩儿似的口气,让凌琅本就挤不出多少的笑意更快逝去。
主人,周将军请您喝酒去。卓萤推门而入,道了一句。
谢相迎一听周旋二字,更有拒绝凌琅的理由。直接起了身,一把拉过凌琅的手。
小孩儿的手很僵硬,谢相迎问他道:不如臣亲自送陛下回去。
薄唇微弯,挂着慎人的笑。
不劳皇叔废心,朕这便走。凌琅抽回自己的手,低眉之间一丝厌恶从眸中流露。
他是极其厌恶凌倾允的,若不是有探子来报,说凌倾允今日上马车时步态不对,凌琅根本就不会踏入摄政王的客房。
凌琅一走,谢相迎心下也放松许多。周旋有请,谢相迎便欣然而往。
卓萤把谢相迎领到几位将士的房间,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周旋在和一个年轻后生喝酒。
周将军。
泾王殿下。周旋看见谢相迎忙站起身,拱手道,周旋见过泾王殿下。
见身侧的人发呆,周旋忙用手肘怼了那后生的腰一下。
少年反应过来,学着周旋的样子拱手道:慕轻州见过泾王殿下。
这位是
这少年浓眉似墨染,的眸子神采奕奕,像只刚出山林的小老虎。
周旋道:是微臣的徒弟,现如今在督察院做事。
督查院,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人看着和卓萤差不多大,居然都在督查院任职了。
几人入坐,周旋为谢相迎斟满酒,道:竟胜纷争一事,轻州探知了不少,那伙人训练有素必定不是一般的贩子。听说东陵的那位黎昀太子曾亲到访竟胜国,臣想那竟胜人会不会是受了那黎昀的唆使。
黎昀到竟胜国,与谢公子被扣下是前后脚的事。那姜姬被黎昀接过去,连个太子侧妃都没做成,而是被黎昀先给了东陵王,可见这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慕轻州说得愤恨,酒杯握在手里快要捏碎来。
姜姬居然被献给了东陵王,虽然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听到实情谢相迎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原以为二人起码有两情相悦在里头。这在北齐做的戏实在是太好了,那样子就好似此生非姜姬不娶似的。
谢相迎道:他过去总要有个明面上的由头。
慕轻州回道:东陵王把小公主送去竟胜国做王妃了,这位太子是送亲去的。
东陵王倒是舍得。周旋叹了一句。
慕轻州笑道:有什么不舍得的,黎昀献上美人,再一通天花乱坠的说,那东陵王怎么会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23章只想躺着在马车上睡一觉
早听那东陵太子是个颇有心机之人,不成想居然有谋略到如此程度。亲自送公主到竟胜国,必然不止和亲那样简单,他有预感,这人各国转这么一圈,最后的目的一定是北齐。
手落在粗糙的酒杯上,谢相迎心下对此番竟胜之旅颇为没底儿。单单是竟胜王也就罢了,居然还牵扯到东陵国。若是没有卓萤,他是断断不敢贸然前来的。
几人谈话间耗去不少酒水。
谢相迎不会喝酒,一杯酒斟满一直糊弄到最后一刻,待面前的两人昏昏睡去,把人安置好才回房歇息。
原以为北齐国朝堂上的事就够他忙上许久,不成想还有这个黎昀。东陵王十几个儿子,黎昀能做太子这么些年,必定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有这么些个年少老城的豺狼虎豹盘算着,凌琅这皇位坐的当真是如履薄冰。
窗外风声呼啸,夹杂着枯枝被折断的声音,一整夜人都睡得不安生。
翌日一早,谢相迎穿戴齐整,还未出门,便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是今早凌琅的马车出了问题,两只轮子出现几条裂痕,不能再继续使用。
欲渡黄河冰塞川。
跟着一队的马车装满了送往军营的米粟,大抵是腾不出空隙。赵王又是骑马赶路带不了旁人,这小孩儿该不会要跟自己坐一辆马车吧。
面具后双眉微蹙,这思量着,那头孙良玉已经在门外开始通禀。
果然要乘他的马车。
眼下深秋时节,除了摄政王和凌琅的马车,其余几个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制得十分简陋。他若是拒绝,传到旁人耳中不免觉得自己小气。
谢相迎勉强答应,先收拾了东西钻进马车。
等了一刻钟,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