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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身穿铠甲的模样,一个比一个威武。

正中间主持祭祀的神殿掌灯人高声唤了一句,远处鼓声响起,身着玄色朝服的人阔步而来。

冠冕遮住俊朗的容颜,挺拔的身姿,曳地的朝服,吸引了所有侍者的目光。凌琅每走一步,谢相迎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他再次见到凌琅了,这一次凌琅是醒着的。谢相迎看不清凌琅的神情,但也能猜到,他漆色的眸中,此刻必然是肃穆而又庄严。

谢相迎的手离开栏杆,心下忽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之感。他不想见到凌琅,甚至无法与他对峙,他怕自己忍不住将心中的委屈悉数倾诉,怕发觉自己原来并不是世上洒脱无忧之人。

脚下退了几步,谢相迎正要转身回去,蓦地腰上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栏杆老旧,当即断裂开来,人从高阁坠了下去。

在失重那一刻,谢相迎伸手一把抓住身后人的衣带,将那行凶之人一并带了下去。

翠绿色的锦袍被挂在栏杆上随风飞扬。

一红一白从天而降。

谢相迎闭眼之前只见有个身影飞身而来。

预料中的痛感并未来临,谢相迎睁开眼眸,发现自己落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他抬眼,一眼看到了那张神勇非凡的容颜。

周旋!

抱着他的人正是北齐第一大将周旋。

谢相迎压抑着心中的喜意,满眼盈盈笑意望着一脸茫然的周旋。

不远处,身着玄衣的人正揽着那推谢相迎坠楼的侍者。

陛下。那侍者低低唤了一声,惊魂未定,娇弱无比。

冠冕下冷峻的眸子未有触动,只蹙眉看向不远处红衣金冠落进旁人怀中,正对周旋笑如春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钟临:?

周旋:==

谢相迎:=w=

凌琅:******

第46章指腹摩挲在唇瓣上

红色。

上元夜一别,凌琅再未见过如此惹眼的红。这人从天而降,眉目含笑,浑不像是世俗里能生出的人物。

似是察觉到凌琅的目光,周旋缓缓松开了抱着谢相迎的手。谢相迎浑然不觉,仍挂在周旋身上,生怕自己落地一般。

周旋不愧是北齐第一大将,三年过去竟一点未变。

谢相迎正感叹着,另一边凌琅放下了怀中的侍者。

高台上的掌灯人见状,忙快步走下来跪在凌琅脚下。所谓掌灯便是掌管神殿之内诸多事宜,祭典若被破坏,掌灯人便是第一个要追责的。

陛下,事出意外,他二人绝非有心破坏祭典的。

绝非有意?凌琅看了一眼那白衣侍者,又将目光落在周旋怀里的谢相迎身上,冷声道,南灵神殿的人都如此打扮么?

在北齐沉色最为贵重,朝中官员多着宝蓝,鸦青二色,这般浅淡易脏的颜色只有嫌沉色发闷的谢尹,会成日里裹在身上。旁人只知仿谢尹的衣着打扮,却从不知这廉价的颜色,正是因为穿在谢尹身上,才如此值得人驻眸。

滚。

谢相迎听见凌琅口中吐出一个字。只这一个字,便让在场的所有侍者跪在地上。

四下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周旋放下谢相迎,拱手道:陛下,祭典要紧,不要为不相关的人破坏了吉日良辰。

吉日良辰?凌琅看向仍直着身子站在周旋身侧的谢相迎,道,祭典是为了昭告神明,朕的所做所为并未辜负先帝,而非祈求庇佑。这良辰吉日看的从来不是上天,而是朕,朕何时过来,何时便是良辰吉日。

这样猖狂的话像是凌琅能说出口的,三年前他也说过,自己从不信鬼神。

谢相迎定定站着,一别三年他总觉得凌琅变了许多,或许是不屑于再伪装天真样貌,又或许是被时光磨砺,棱角越发分明,身上多了不少刺。总之眼前的人与当年挥师北上的少年,已然判若两人。

你为何不跪朕?

谢相迎听见凌琅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尚且平和,眉宇中却带着十足的戾气,仿佛下一刻谢相迎的膝盖不落地,落地的就是人头。

没有为什么,谢相迎只是单纯不想跪凌琅。从前他跪了太多次,再见这人之时,骨头比从前硬不少了。

公子

掌灯人蹙眉看向谢相迎。

谢相迎这才发觉所有人的目光,原来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们在看这个从天而降中断祭典的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谢相迎看向凌琅,一双眸中印刻着凌琅的身影。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相迎深吸了一口气,撩开衣裳的下摆。他的动作很慢,上身直挺挺的,手在腿弯下去的那一刻先托住了膝盖。

久跪的人从前落下些腿疾,便是用了旁人的身子活过来,用手撑着再慢慢跪下的习惯也不曾改变。

罢了。在谢相迎膝盖落地那一刻,凌琅沉声道了一句。他看着高台上神殿的大门冷声道,既是坏了祭典,今夜就跪在神殿之中忏悔罢。

谢相迎抬眸,凌琅已拂袖往神殿中去。与他一同坠楼的侍者,正愤愤不平望向自己。

谢相迎没有理会这人,只在凌琅进殿时又站起身来。他立在高台之下,神色冷峻,比那高台上随行的侍者,更像是神殿主持祭典的掌灯人。

鼓声复又响起,耳畔如雷声滚滚。

入夜,谢相迎来到神殿时,那白衣侍者已经跪在地上。

祭典结束的神殿格外寂静,甚至能听到冬初残存的草虫在凄冷地叫。

谢相迎望着那青面獠牙的神,跪坐在软垫上沉默良久。

凌琅有些话没说错,所谓祭神,祭的是无愧与列祖列宗,无愧与北齐臣民的自己。神不会庇佑北齐,唯有强大的君主,忠心的臣民,才能守卫一方。

他长大了,有些道理悟的比自己都透彻。

跪在一旁的侍者见谢相迎过来,冷冷道:要不是你这腌臜东西,我这会儿怎么会跪在神殿。

谢相迎依旧看着神像,用手蘸了些木桶里用来洒扫的水,在地上写了两行字。

举头三尺有神明,侍者还是谨言慎行。

谢相迎不信鬼神一说,但慎独一词却比谁都清楚。

那侍者闻言,颇为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这外族的杂种,也配让咱们北齐的神庇佑?

杂种。

还从未有人敢对自己说这两个字。他从前是谢府的人,即便是皇城上下,也无人敢当面说什么。

谢相迎瞥了那侍者一眼,在地上写道:你想侍奉凌琅?

他笔下的是凌琅二字,对于旁人,凌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对于他,凌琅是与他有想要远离的孽缘。

侍者听谢相迎如此言说,沉默了片刻道:你不也想么,要不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我在尊驾眼中原来是这样的人。

谢相迎抬起手,神色依旧,甚至带着着淡然的笑意。

他上辈子虽未做过什么惊天地的大事,却也在凌琅左右为难之际处理过和亲要事,更在北齐人困于竟胜时只身犯险与竟胜王对峙。他与谢恒云改造过洛林郡的梯田,更在南方水患之时,从东北向浔阳运去了数万旦短季的粮作。

这样一个为了北齐绸缪,从不曾停歇的人,居然会成为想要一步登天爬上龙床的杂种。

你笑什么。

那侍者见谢相迎不怒反笑,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下十分恼火。

谢相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从不吝啬口中的夸赞之词,亦不愿对人恶语相向,一来有损自己的修养,二来浪费口舌在小人身上最不值得。

随他怎么看吧,都是前尘往事,如今黎昀要他做的,不就是一步步靠近凌琅么。

谢相迎不说话,那侍者心下便更为不悦,也越发觉得谢相迎那一副清高之态矫揉造作的很。

惺惺作态,还不是白费功夫。侍者嘟囔了一句,看着神像下的烛台,眼眸突然转了一转。

他走过去,看了香案底下一眼,突然道:你快来看,这香案底下好像进去一只老鼠。

谢相迎看了看那铺着玄色桌布的香案没有说话。

侍者见谢相迎无动于衷,蹙眉道:你这人,不就说了你两句么,怎的这样记仇。算我请你来看看,若是让那老鼠把东西咬坏了,咱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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