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临认得这个人,这人是给那活死人治病的梁国太医。这么个愣头愣脑的人也不知道医术能高明到哪里,黎昀还真信他。
齐凤池见钟临拦着自己,瞪着眼睛道:我可是有要事禀报,要是耽误了,有你好看的。
这人天生一张娃娃脸,又比钟临矮一些,再如何瞪人,看起来都如娇嗔一般。黎昀把这人养在宫里也不知是真的为了救人,还是单纯觉得好玩。
你能有什么要事。
钟临见这人着急,不由笑了笑,像齐凤池这样俏致活泼的人,若生在东陵国能做的可不止太医。
齐凤池道:有关那北齐太傅的,你报是不报。
北齐太傅。钟临的眸子往齐凤池身上落了落,没再说什么,只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先开门进殿去。黎昀对这个北齐太傅很是看重,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还是告知黎昀为好。
片刻后,黎昀的影卫走出殿来,这人一身黑色衣裳,面色冷峻,叫人不敢与之攀谈。
齐凤池?清冷的音声唤了一句。
齐凤池点了点头,这个影卫好像话很少的样子,这还是他头一次听他说话。清凌凌的声音,还挺好听。
跟我来。
那影卫将门推开,把人带进去。
以往除了寝殿和太医院,齐凤池没去过其他地方,这追云殿,是头一次来。人心下好奇,眼睛也忍不住往殿内去打量。
木制的架子上置着各色动物的头骨,还有几个与人无异,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管好你的脑袋,不要乱动。那影卫提醒了一句。
齐凤池在背后瘪了瘪嘴,跟着人继续走。待绕过屏风,才看到正在桌案边看书信的黎昀。
黎昀这人是齐凤池见过的人中,最能称得上俊美无双几个字的,只可惜为人暴戾,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什么话就快说。
黎昀言罢,将手中的信纸往烛台上放了放,烛焰点燃那纸,顷刻间烧了个干净。他知道齐凤池口中的废话多,有时说上大半天也说不到正事上,让人心下不住恼火。若不是因为留着这人还有用,他早就将齐凤池的舌头割了。
齐凤池往案前一站,把昨日谢相迎交代给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疯了?
黎昀的眸子微抬,对上一双带着光的水眸,这双眼睛无辜又惹人怜爱,不像是会撒谎的。
怎么个疯法儿。黎昀问了一句,他不信谢尹是如此脆弱的一个人,这人看着一碰就碎,那股劲儿可是比谁都韧。生生死死这么多回,怎么就轻易疯了。
齐凤池垂眸道:我也说不清,这人前几日皆是浑浑噩噩地睡着,昨夜突然彻底醒过来,既不认人,也不吃东西,非要说自己是只兔子,闹着去院子里。他受了那样重的伤,想来是被吓到了吧,这样的病,可不太好治。
齐凤池言语中颇为激动,说假话首先要骗过自己,他自问已经对此话深信不疑。
黎昀的目光始终看着齐凤池的眼睛,见这人目光并不闪躲,也开始思量谢相迎儿事。这人在邀月楼的反应实在激动,也不知见他之前,又是被如何对待的。任谁知晓自己的身子被换,永不能回到北齐,想来都不能接受,他能有活下来的意念,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带我去瞧瞧。黎昀的音声软了些,不到万不得已,他对谢相迎还是带着些慈悲之心的。
行。
齐凤池应下,这才带着黎昀往凤行宫去。
春末的风中仍带着暖意,未开败的花朵随着微风摇曳不止。
风动,人心也不静。
黎昀刚进院中,就看见那玉兰花树下正坐着和宫人们玩闹的谢相迎。
有宫女蹲在地上,拿手中的点心去喂谢相迎,谢相迎也不抬手,张嘴叼过去塞个满嘴,任由那宫女摸着自己的脑袋。
小兔子最乖了,兔子生病了,要喝药哦
那宫女甜甜的声音传入耳中,黎昀不由笑了笑。他在宫中久了,见过不少被磋磨到神识混乱的人,有撒泼的,有痴呆的,还从未见如此有童趣,这人的疯病和这人的心一样好玩儿。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还是会吃点心了,刚才什么都吃不下。你到底在邀月楼对他做了什么,好好的人都能被你吓疯。齐凤池嘀咕了几句,惋惜道,可惜,这样的病可不好治。
那便不用治了。黎昀垂眸看了齐凤池一眼,道,畜牲比人听话,不是么。
他唇角带着笑意,缓缓向几人走去。
齐凤池的眉蹙了蹙,心道这黎昀还真是个王八蛋,兔子也不放过。
黎昀走进几步,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问道:可还认得我?
谢相迎抬起头来,懵懂又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片刻后摇了摇头。
黎昀见他并不认人,一把将谢相迎揽进怀里坐在石凳上,接过那宫女手中的药碗,和声道:我是你这只兔子的主人。
他见谢相迎软着身子并不挣扎,便将碗中的药盛了一勺,饶有兴致地递到谢相迎的面前。
谢相迎把药推了推,低眉道:苦
黎昀闻言,抬眸看了一旁的齐凤池一眼,和声道:往后在这药里放些蜂蜜吧。
齐凤池当即愣住,若不是因为面前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黎昀,他早破口大骂了。他是太医,还是黎昀是太医,蜂蜜是说加就能加的么。
是
齐凤池愤愤道了一句,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还不下去么?黎昀瞥了这人一眼。
齐凤池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黎昀什么意思,最后看了谢相迎一眼,跟着几个宫女离开了凤行宫。
谢相迎被人抱在怀里,心下也有些忐忑,这样的招数黎昀未必会信,但凌琅说的没错,身为帝王轻易不会讨厌乖顺的人。
黎昀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到了些事,他问谢相迎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只雌兔?
行还是黎昀行,谢相迎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神情。
黎昀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相迎,一双手落在他后背上,在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微滞后,低声对他道:本王听说,雌兔子被人抚了后背,可是会孕子的。
我,我,我
谢相迎生怕黎昀说出你是我的侍君这类的话,才决定当只兔子,没想到黎昀对兔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黎昀见怀里的人不知所措,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把自己手中的药半哄半骗喂谢相迎喝下去。
他的手落在落在谢相迎被风吹乱的头发上,一点点将毛燥的发梢抚平。谢相迎窝在人怀里,不说话也不动弹,只做一只主人怀里的兔子。
黎昀看着怀里的人,突然觉得谢相迎这样也挺好,就做只听话的兔子吧,清醒过来,也只会惹他生气。
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谢相迎心下唯一的盼头也会消失,等到那一天,北齐和谢相迎都会是会是自己的。
深邃的眸子泛着幽微的光,看向谢相迎的目光带了些贪心,这副身子确实远不如谢尹的绝妙,还是早日换回来的好。
两人在一处待了许久,有影卫过来寻人,黎昀才起了身离开凤行宫。
这影卫口中说是那人来的消息,那人不会就是鬼面人吧。两人隔着千里远,定是通过书信往来。那鬼面人费尽心机让苏沅替他入宫,必定会对凌琅不利。眼下北齐又要封后,这皇后会是谁呢,苏沅,莲生,还是旁的什么高门小姐。
谢相迎心下无数个疑问,全部得不到回答,一时有些郁闷。按理说,凌琅不会这么急着立后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和苏沅有关。
北齐皇后册封大典以后是要去南灵神殿祭身的,那苏沅出自南灵神殿,这神殿中必然还有那鬼面人的细作。难道这人是想在祭祀之时动手么。可是到时候会有周旋,会有谢省他们跟着,哪里能有下手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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