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听了也眯着眼大笑起来。
星辰这才不再追问。
不久晚饭就做好了。一碗面疙瘩,还有几片菜叶,大姐还特意炒了一个西红柿鸡蛋。
大姐的手艺很好,或者是她真的饿了,总之她把一碗面都吃完了,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她埋头吃面,男人也大口地吃面喝汤,发出很大的声响。
大姐看看两个人,对星辰说:不够我再下,慢慢吃。对自家男人说: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而星辰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知道了现在自己身在一个名为越周的国家、今天是三月二十、她现在皇城郊外的一个村子里、大姐和汉子有一个儿子在皇城里给一个做官的驾车、以及,他们以为星辰十三岁。
星辰在厨房打地铺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床,她只身往城里走去。
因为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虽然纤细瘦弱,但确实不像农家的小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确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不适合自己。所以她准备去皇城里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或者在这里应该说:差事。
而她虽然很感激大姐夫妻的好心收留,可摸遍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来酬劳对方。就这点她感觉自己确实和出门带着丫鬟奴婢的小姐很有共同点。没办法,她只好口头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和好心的大姐两人辞别。
星辰早上很早就出发了。
出发前,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时发现破口的地方已经被大姐补好了。她默默地穿上衣服,心里想要是她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回来报答好心的大姐夫妇。
到城门的时候,已经快日中了。
没遇到可能认识的人,却莫名其妙入了一个小乞儿的眼。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把这归咎于自己正自顾不暇呢、却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的好报。
经过了一晚,她不可能没琢磨出一个事实来:她也许是阴差阳错地穿越了。
总而言之,她用一把昨天摘的浆果赢得了一个小乞儿的认可。
小乞丐不仅热心肠,而且自来熟。他跟着准备进城的星辰一起,自我介绍道:你叫我狗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星辰的心已经麻木,她眼睛平视着前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答道:我叫狗不理。
原本只是想埋汰一下身旁的小乞丐,结果他似乎并不没有察觉到她的意思,惊呼一声:是吗?这么巧!嘻嘻
对此星辰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无助于事。算了,就这样吧,累了。
托狗蛋的福,午饭还无着落的星辰有幸分到了半个馒头,晚上分到了一个带馅的包子和一间不至于风吹雨淋但也是破败颓废的旧庙。
一天两天还能忍,但天天这样吃剩饭睡大街,星辰可忍不住。
第二天,她和狗蛋简单捯饬了自己,准备去找找事做。在这里,文考官,武作将;有关系进后门,没关系毛遂自荐;实在都没有的,只能一个一个问。
一早上的问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所得的答复不是已经招满、就是星辰觉得不太适合。确实不太适合,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一能一提的是,她能认字。可让她去做个账房先生,别人嫌她年纪小,而且她不会用算盘。
她有点泄气,觉得自己不仅倒霉,而且恐怕还是穿越里顶倒霉的一位。
但她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就开始时来运转和狗蛋遇见了刚下朝且痛失爱子的布政使司洛施。
这位坐着马车的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他驾车的车童畜牲拦住了他们,因为她和那位月前高热去世的小少爷酷似。
这位洛大人有四个子女,长子清河、二子青山、三女婷及幼子丞星。长子已经成家,配的是左丞嫡女。二子定了亲,等家里祖母身体好起来后就办喜事。三女即将及笄,还没说亲。而幼子月前因高烧不退,猝然离世。
洛施人到中年,官居高位,即使遭受丧子之痛,也不至于形销骨立。但其母,最宠爱小孙子的老夫人悲痛欲绝,自此一病不起。
洛施伺母躬亲,见星辰与幼子相像,便请她回府哄一哄老母亲。
有吃有喝,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和老人家说说话。
天上掉馅饼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星辰想了想,同意了。
洛施将星辰迎进马车,载着她和狗蛋回了洛府。
第九章丙(二)
须臾间马车停了下来,洛施下了车,又在车外体贴地等着星辰、狗蛋扶她下了车。
穿过看门护院的石狮,进了大门,洛施吩咐着,就有人带她去洗漱。
前面带路的丫头伶俐可爱,梳了两个包子头、头上戴了朵浅黄色头花,还系着粉色丝带。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起,显得无比飘逸。她是个性子活泼的,在前面领着路,忍不住回头和星辰说着话:公子果然和我们家小公子相似呢。待您洗漱过后,换上小公子平时的衣裳,奴婢再为您梳好头发,那时一定便更像了。
我刚刚听你家大人叫你绿箩,对吗?星辰淡淡地问。
是的,奴婢唤绿箩。绿箩甜甜笑着回答。
我的名字星辰,你不用唤我公子,也别自称奴婢了,我不习惯。星辰看着绿萝在前面带路的身影缓缓道。
是!那奴...我、公子...我不会说话了。绿箩哭丧着结结巴巴地说。
星辰鼓励她:你做得很好!慢慢来。这样吧,没人的时候你叫我星辰,有人的地方你就听你家老爷的吩咐。
绿箩这才嘻笑地同意了。
她带着星辰穿过一道拱门,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里。
走进屋里,她打量房间,雕花的木床、笔墨纸砚俱全的书房,隔着屏风靠墙的浴桶。
坐了一会儿,听见稀稀簌簌的声音,就见穿着同样款式衣服的人抬着热水进来。他们鱼贯而入,把热水倒进桶里又很快训练有素地带上门离开。
看着热气氤氲的房间,星辰打发了绿箩出去等候。
两天来终于洗上热水澡,泡在桶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但她很快就又把在门外等候的绿箩叫了进来,因为她不会穿那繁琐的衣服。
绿箩动作熟练地为她穿好了,又帮她束了头发。
她们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也许是洗了热水澡的缘故,星辰的态度柔和了很多,甚至还夸了对方一句:绿箩你真好看,手又巧,简直是贤妻良母。
现在真的很像我家小公子!
她们异口同声,她说完绿箩脸红了。
而她看着镜子里的小少年,眉眼弯弯,身型小巧。假以时日,他会长成怎样翩翩的少年郎。
可这个小小少年停在了他十三岁这年。
回过神来,绿箩带她去了大厅。
大厅里她见过的洛施和他的车夫,狗蛋也洗漱完换上了洛府上下人的衣服站在边上,还有一圈男男女女不认识。
他们看到她走近,话匣恍然停下,先是惊奇、接着是不可置信,然后眼眶湿润起来。有人说话:父亲,这、这是小弟吗?
边上的狗蛋也看呆,几乎回不过神。
洛施自己也看呆了,原来在街上他看星辰衣衫褴褛,神情只有五分像。现在换了衣服和发型,大概像了八分,星儿...他看着她唤了一句,声音里藏着深情和被藏起来的悲痛。
星辰不知道他是在叫她,还是在叫那个透过她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