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封烟扬起娴静的面容,苦笑几声,生而被赋予的帝王权利,没有处能被人私有
血液骨骼属于万里河山,皮肉精魂归结四海八荒,陛下没资格说出这二字。
秦妍忍不住心口的痛楚,摸着良心,吼声道:那是乔御澜,不是我!
一时,封烟凝住了身,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慨怔住,她实在想不出女帝何出此言?
见人困惑,秦妍后退一步,含泪摆手,罢了罢了,你不懂的我也是不懂的,明明是个游戏,我怎就当了真?明明生死是场虚无,我为何执着如风?
明明阿喜属于乔御澜,我为何会难受,好似将死之人,是我之挚爱?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封烟将女帝的疯癫看在眼里,从心底升腾起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她敢断定,这不是她的青梅,不是她的心爱。脆弱和无力、彷徨且沮丧。
更可怕的是对方,为爱所困。
\臣妾不认识陛下了。封烟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心酸又不解,这些言语重重扇过往昔心意相通的岁月,否决掉相互间的灵犀,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滋味,名门闺秀亦不能免俗的泛起泪来。
好半晌,封烟想起自己的身份与责任,重拾起应有的口吻和态度,严词道:臣妾斗胆问一句,陛下这副颓废模样,还要多久?
我也不知要多久,秦妍软弱无力走回榻上,牵起阿喜的手,覆在自己脸上,面无表情道:此时此刻,我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愿做,只想陪着阿喜。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这一次的别离,我要和她,隔上千年。
封烟闭起凤眸,切身体会失落和失望,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是谁,夺走了挥斥万里的女帝?是谁,换来一个窝囊无用的情种?!
秦妍滴下泪来,抽着酸透的鼻尖,垂眸嚅嗫,封烟,放弃我吧你和那些朝臣还有乔九幽,她,才是玉琼真正的希望。
而我,自始至终,是个废物,好色的废物。
好一个放弃,封烟几乎不能站稳,珠翠叮当碰撞出激烈的愤慨与寥寥痛心,昔日恩爱抵不过意见迥异,抵不过大局下的犄角怜爱,失望破口而出,幼稚狭隘、短浅窄小,越过越昏庸,岂担青史垂名。
秦妍不愿反驳,她本身就是个冒牌货,污了乔御澜的名声也没什么羞愧,自己可是遭了一番的罪,受伤、中毒,哪一件是轻的、哪一件不是疼在自己肉上。
总之,二月二祭祀大典后,滚蛋离开,与这些纷纷扰扰断个彻彻底底。
她道:明白就好,你先行退下,阿喜还在昏迷,惊扰醒来,又是受不住的疼。
逐客令已下,有人再没有留下规劝女帝的自尊和脸面,凤袍扫过清冷地面,一寸一寸,离开了这间活人冢。
一双圆眸艰难睁开,带着脆弱易碎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女帝,张开破烂的嘴皮,断断续续道:臣妾,听闻外面吵吵闹闹的陛下似乎和人在争执?发生了何事?
秦妍没着急回答,她拿过一只软枕,将阿喜垫高,为其掖好被角,顺手端过一碗参汤,捏着玉勺小心喂起来,是些老顽固,逼迫我做回他们心中的帝王,你别心急,我不会回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一直病着,我就一直陪着你。
陛陛下万般感慨充斥脏腑,虽身躯疼痛钻心,阿喜无数次想求一死,听了这一句,凭空生出些前所未有的坚韧勇气。
一勺参汤入口,玉碗被往旁边推了推,阿喜蹙着眉,空空的张嘴。
秦妍瞧见了。
她瞧见阿喜的口腔糜烂化脓,黑血黏糊一块了,没有一丁点的好皮。
臣妾没胃口,喝不下阿喜半阖着眸,将脸儿贴上枕头,咬着唇,不停闷哼。
你再喝一口,喝完了才有力气,秦妍忍着嚎哭,又将勺子往前递,药石无医的情况下,唯有这东西能短暂续命,现下一分一秒对于阿喜来说,皆是煎熬,无论是清醒或是半昏。
豆大的汗渗出惨白干枯的皮肉,声色弱的几乎不可闻,吊也吊不长,臣妾自知,活不过三日,白费陛下心思。
一双手再也拿不稳碗勺,秦妍将什物放下,陷入无助彷徨的深渊。
阿喜细嗅着四周弥散的难闻气息,恨临死之际的肮脏和腥臭,她极力缩着身躯,痛苦道:陛下远离了吧,气味冲撞了您,阿喜当真惭愧。
说什么傻话,就在这时,秦妍想起不久前的一幕,重新振作起来,她垂身啄了啄人的唇,撩开阿喜额上乱发,感慨道:爱妃,朕要带你去个地方。
什什么?
秦妍将自己的披风找来,掀开阿喜的被子,盖了上去,一手环住其腰身,一手从其膝盖处穿过,一个轻劲,将人抱了起来,接着瞬间恍惚,自己不是没抱过阿喜,如今手肘上的分量轻得吓人,细细感受,除了骨头,哪里还有肉。
阿喜迷迷糊糊盯着人看,上方晶莹的东西闪晃了眼,她心疼之余,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天子哪里能哭鼻涕,岂不是叫人笑话?
越是安慰,泪水偏偏止不住,秦妍没手去擦拭,她将泪靥埋进了阿喜的衣领,听着一下慢过一下的心跳,像个孩童似的哭诉:我不在意旁人的,我只在意你的。
阿喜觉得,如是这一刻自己咽气死了,亦是不悔!
少卿,秦妍顶着一张泪靥,紧紧抱着阿喜,堂而皇之从殿内出来。
徐晖以及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女帝要做何。
只听,一道发自肺腑的铿锵之言,充斥起无边潇潇。
摆驾玉清池,朕要与喜贵妃,净衣同浴!
万万不可!朝臣纷纷跪地,徐晖一马当先,严词劝慰:陛下,万万不可,恳请三思!
秦妍笑了笑,仰脸瞧着廊下清脆的风铃,叹息道:朕知道你们后面的话是什么,不过是喜贵妃身躯流脓,毒血肆意,与之同浴,会害了朕。
陛下,既然知晓,又何必冒此等大不韪!
大不韪,秦妍看向饱经风霜的老者,拿捏着帝王该有的口吻,缓缓道:朕乃帝王,帝王便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如不能尽兴活着,与死有什么两样?
朕,今日便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只做我自己,你们要的帝王,早在大将军剿灭大梁、凯旋而归的那天,就死了。
陛下,不可信口雌黄!
不信拉倒,我才没时间与你们费口舌。秦妍温柔低头,冲怀里虚弱不堪的人道:走,就这就去洗个鸳鸯澡。
陛下徐晖跪着向前,气得瞠着红目,怒气冲冲道:您若去,踩着老臣的骨头过去。
秦妍抬头冷眼,宰相大人这是作甚?不至于吧。
臣无他话,以这身枯朽明志!
您就没有心爱,不懂这份痛?秦妍抱着人走下连廊,走至徐晖面前,继续问:如果没有心爱,换成妻儿。可站在朕的角度,为我感受一下?
陛下是天子,他人皆是缀饰,是
住口!秦妍一反常态,忽地冲人大吼,双眸充血,凝视着口出无情之人,朝官胆寒。
可总有一部分人,同宰相大人一般,冥顽不灵,梗着脑袋,不恳屈服。
对于这样的人,秦妍没由来想起一个典故。
明太子朱标突然离世,朱元璋伤心欲绝,后遭侍郎劝慰节哀珍重,明帝气恼,恨其不解其苦,遂赐死侍郎之子,追封东宫都尉。
想到这,秦妍这个冒牌女帝首次利用与生俱来的权利,主掌起生杀。
她道:朕心意已决,谁胆敢多说一句、多逼一寸,有子的杀子、无子的杀女、无儿无女的,杀妻杀母杀父!悉数为喜贵妃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