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还有很多,他总能毫不费力地留意到,就像一切都是出于本能。许多次了,他的身体总能第一时间为白真排除一切危险。保护她,好像也是出于本能。
这个能力让他自己想了很久,什么样的人才会具有这种素质,他得到两个结论,一种是害人的,一种是救人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
月色洒进残破的窗,他翻个身,完全匿入黑暗。只余一双眼睛在暗中探视。
叉了一只老鼠后的清晨,白真如常起床,洗漱,做饭时多了几分小心。平日里对周培深太随意了,又让他买这买那的使唤他,还用命令的口气与他说话,说什么不许走,要不就把命还给她之类的话。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脑门沁出一层汗,擦完了还有,再擦还有。算了,不管了。
深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如此反复许多次,周培深起床了。
白真立马绽开笑脸,端着两个三明治上桌了。
周培深是城里来的,应该爱吃这个东西。
这示好的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管他呢?先拍了马匹再说。
早餐忽然变成西餐了,还配了牛奶。
家里没面了?周培深问,我去买。
白真赶紧摁住他,不用不用,还有面呢,不用买,以后呢,嗯我自己买就行了,这里的路毕竟我比较熟,你不熟悉就容易迷路,所以还是我来吧。
你?
嗯。
白真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有劲儿!
昨晚的事
啊昨晚,昨晚我吵醒你了吧?白真急急道:我半夜饿醒起来弄吃的,结果就看见那么大一只老鼠。
白真用手比划起来,那么大一个,上蹿下跳的,好不容易才叉死它!
白真有几分得意。
我看见了。
白真清清嗓子,昨晚我看你的样子有点奇怪,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周培深看着手中的三明治,晃了会儿神。
周培深?
他回过神来,没有。
白真叹息道:你说你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你不吃么?
白真在小板凳上前后摇摆,好像看着他吃她就能饱一样。
嗯,我看你吃。
她总是把这个嗯字拐几个弯说出来,好像小孩子撒娇似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周培深的健康状况已经恢复了九成,身上不痛了,伤痕也慢慢淡了下去。逐渐恢复了他本该有的模样。只是胡子和头发太长,还是显得有点邋遢。
即使这样,他也是个好看的男人!
白真的日常夸赞又开始了,周培深,你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村儿里小姑娘都说你好看,还找各种机会来看你。我们家平时都没人来的,自从你来了,门槛都要平了。
周培深没接茬,说:有剃须刀吗?
有!你要吗?
嗯!
等着,我去拿。
白真一溜烟儿跑进房间,很快取来一把剃须刀。
这是我表叔留下的,旧的,不然再买个新的给你吧?
不用,这个就行。
他站起来。
那你小心,别割伤了啊!
周培深点点头,去了。
他把剃须刀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了一下,镜子也用手抹了一把。
除了胡子,头发也该剪了。
卫生间的镜子旁边刚好有一个电推子,胡子剃完,他就把头发也给推了,只留了短短一层。
剃须,剪发,洗脸,换衣,镜子里的人终于利落了。
周
白真一进门,迎面遇到焕然一新的周培深,怔住了。
第5章
剃掉攒了两个多月的胡子和头发,她终于见到他的真面目了。好眼熟啊!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他还是受伤了。
我不是告诉你小心吗?怎么还是受伤了?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创可贴,亲手帮他贴了。周培深还不太愿意,但她执意要贴,他也就由着她了。
创可贴随着他下巴的弧线服帖了,白真的脸红了。
好了。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说完就跑出去了。
白真原来是跟表叔住在一起的,后来表叔去城里务工了,就剩下白真一个人住。所以家里有男士的东西,正好能给他用。
起初周培深误以为她表叔离世,还惹了白真不高兴。
我表叔才没死,他很年轻的。
她还说说院子里原来没有井,是她表叔打的,那一圈栅栏也是她表叔围的。话里话外听得出来,她跟表叔感情很好,也很听他的话。要不是正好赶上她表叔不在家,她也不敢随便救他。
周培深联想到自己,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是不是在急着找他。
院子中央摆了一个长方形平台,木头做的,平时他们经常在那儿晒太阳。周培深抽着白真亲自帮她卷好的旱烟卷儿,经常一躺就是一天。
这里的天总是很蓝,没有一丝杂尘。
跟他的脑袋一样空白。
他在晒太阳的时候,白真又挤过来,也躺到他身边,枕着手臂,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真好啊!你觉得呢?
什么?
这里怎么样?白真侧过身子看他,挨得有点近,周培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挺好。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虽说他已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曾经到过哪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给了他平静和安宁,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你住得习还惯吧?
习惯。
我的厨艺也还行吧?
这个问题,周培深反应的时间长了些。
不行吗?
行。他说。
那不如
白真翻身趴过来,定定地看着他,那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周培深刚好抽完最后一口烟,在手心里搓灭了火星。
我留下来是个累赘,说不定还是个灾星。
谁说的!你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你看你身体也好了,还胖了一点,我不嫌你累赘。
周培深坐起来,还是看着远山,听我的,不要收留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白真还是坚持自己的,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叫周培深,你身份证上不都写了吗?记忆没了就没了呗,不是还可以有新的吗!再说了,我们转世的时候不都喝了孟婆汤,把上辈子的事忘了吗?想那么多干什么?
转世?你还信这套?
白真咦了一声,凑过来,周培深你笑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两手捧起他的下巴,你刚才笑了,哈哈。
她好像比他还高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你笑过,你笑起来是这样的啊!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好像我们原来就认识,而且很熟悉。
似曾相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周培深又有点恍惚了,他好像见过这双眼睛,但记忆被他搞丢了。
周培深拨开她的手,大惊小怪。
在山里没什么别的事,吃饭,睡觉,务农,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