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小季打了电话,小季,包裹里的东西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照我说的做,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记住,做完这件事你就去我给你安排好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要再回来了。
*
周炎气喘吁吁地跑进家门,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阿忆,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再次跟阿忆见面的周炎,差点没认出人来。他们大概有三年没见过了,上次见面还是她带朋友去他的诊所。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你胖了。
周炎最不爱听他说话,虽然都是实话,你上次说的事我消化了很久,可还有很多事情你没说。
一言难尽,日后再跟你说,先去找人。
说着,他就要上车。
你就这么急着见她?
真是急事,十万火急。
看他表情不像假的,他很少这么严肃认真。
你是因为把病人弄丢了才这么急吗?因为她是你病人,对吗?
他没说话,可在周炎看来,沉默也是答案。
周炎知道阿忆想问题理想化,还爱管闲事,有些事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但他偏偏要管,她说他是烂好人,因为这个两个人当年没少吵架。所以现在阿忆的反应才让她害怕。
阿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既然她都已经走了,你完全可以不用再管,趁机退出这场荒唐的游戏。
他还是认真开车,目不斜视,信念无比坚定,周炎,什么都别问。日后我再好好感谢你!
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他们只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她。
阿忆赶紧打开副驾车门,你先下去把她引过来,用什么办法都行。
第55章
周炎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了他的话。
周炎说自己在做社会调查,请她帮忙做一份答卷。
白真往这边看看就跟着来了。
周炎拉开车门,白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驾驶舱的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表叔,好久不见啊。
看到她的笑容,阿忆就知道他来晚了。
你先上来,我们聊聊。
周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袋完全跟不上了。
有什么好聊的?来都来晚了。
白真作势就要关门。
阿忆直接下车过来拦她,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他们找过你了?
白真推开他的手,别握这么紧,让人看了误会。
白真往周炎那儿瞥了一眼。
带着你的小跟班儿该干嘛干嘛去!我可不像以前那么闲了,整天跟你闷在山里,当鸟儿一样得困起来!表叔
这个称呼,她念得咬牙切齿。
阿忆理亏,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他只有对不起,无数个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
不是故意的对么?一骗就是三年,你把我当傻子玩儿三年,还说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我会像今天这样吗?你还敢来找我!你知不知道
白真忽然激动,红了眼睛。
周培深已经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每当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就像也跟着死了似的。
你走开!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
这个她叫了三年的表叔,给过她信念,给过她温暖,给过她亲情,给过她一段虚假的人生。
她信任他,敬重他,听他的话。可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戏,假的,全都是假的!
白真!
别叫我!听见这个名字,她大为火光,你别再用冯陆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白真,你也不是冯陆!你是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一切都被她否定了。
所有的好,所有的快乐,都被她否定了。
这是阿忆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难受的时刻,你可以恨我。
我当然可以!我就是恨你!你凭什么把自己当救世主?
我没把自己当救世主,我就是觉得你或许可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你可以更开心,更单纯,我们在山里的时候你不快乐吗?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完成了,我说我要供你读书上学,钱我已经有了。只要你愿意!
你还在骗!那个快乐,是白真的,不是我的!你只是让我更痛苦!你让我比任何时候都讨厌我自己!
阿忆看着她的眼泪,下面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回不去了,白真已经不在了,在他面前的是俞斐。
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对,绝望!
在她知道自己就是俞斐的那一刻,白真就死了!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绝望,要命的绝望。
她的快乐,瞬间像泡沫一样破掉,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没剩。
做俞斐的每一天,她都被人骂,被人嫉妒,被人恨,被人暗中使坏。这些她从来没怕过,没躲过,她相信只要她一天比一天坚强,她就会无坚不摧。
可是后来,她偏偏变成了白真,她体验到被人照顾,被人善待,被人爱,最普通的幸福。她体验到最质朴的亲情。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好人的人生。
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白真抹掉眼泪,迫使自己恢复平静,你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叙旧吧?有事说事!
阿忆压下一肚子翻腾的苦水,说:有人知道你们的事,有人知道他不是周培深。
白真思忖半刻,看看他的小跟班,你怎么知道的?是她说的?
周炎垂下目光,面对俞斐时,她总是被愧疚搞得抬不起头来。
阿忆说:有人给她写过匿名信,说现在的周培深不是真的,这是大爆料,他想要钱。可是后来,他再没写过信,给他回信,他也不再回复。
白真想了一下,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要管。
白真转身要走,阿忆叫住她,你要做的事会让你更幸福更快乐吗?
多么可笑?
她的幸福,快乐?除了假的,她从未有过。
她努力调整了语气,不让自己哽咽,不让自己再有一丝丝的软弱,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白真!
阿忆再次叫了这个名字。
她站下来,回头,再见了,表叔。
那一刻,白真跟他告别了。
*
周培深的书房是个小套间,外面这间是类似办公室的摆设,有一个老板桌,桌子后面是书柜,柜子里是满满登登的经济学,名人自传之类的书籍。他自己也有一个书架,书籍类目跟这个一模一样。
有些经典摘选,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从小酒馆拿回的皮包放在桌子上,想必他一直是想把这个包带回来的吧?
周培深拉开皮包的拉链,包口露出一个牛皮纸袋,他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沓照片,全都是些街景,拍的也没什么美感。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把钥匙,周培深拿出来看了看就放下了。
好像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包,随手就被他扔进书架下面的柜子里。
与此同时,小季骑着摩托车在小巷子里穿梭,撞翻了废弃的椅子,菜坛子,身后的黑色轿车如影随形,很难甩掉。
最后,他又钻进一个小巷子,这回他把摩托车扔掉,藏了进去。
巷子很窄,又暗又长。他在拐角的一户没人住的宅子门口藏身,给周培深打了一个电话。
他屏住呼吸,期待电话接通。
但过了很久很久,他几乎听见脚步声的临近,电话终于通了。脚步声已经太近了,他不敢吭声,只有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倘若电话搂音,恐怕也会引来祸端。
幸而电话虽然接通,但迟迟没人说话。不多久,电话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