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回家。卢卡穿得单鞋,脚冻麻了,轻轻跺了下脚。
老赵今天又喝上了,撒酒疯呢,晚点等他睡了再回去。楚老爷子手劲很大地拍了卢卡的肩膀一下,推着他往自家走。
睡觉前,乐月一遍遍翻看抽奖得到的那本亲签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闻着硬皮书上墨水的香味。
这是从英国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一本书,就像卢卡从西班牙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一样,都是舶来品。
乐月趴在床上,摊开带锁的日记本。
她很长时间没写日记了,来到云镇以后,生活平淡如水,似乎没什么需要特别记录的事情。
但是今天,乐月有一件事想要记录下来。
小姑娘一笔一划地在带着水果香味儿的纸上写着:中国这么好,卢卡应该不想回西班牙了吧?
写完后,乐月撕开大头贴的贴纸,把自己和卢卡的合影贴在同一页。
而卢卡单独的那张大头贴,乐月想了想,偷偷放到了大嘴猴钱夹的夹层里。
小姑娘自言自语道:等回北京,见了程莉莉和樊馨他们,第一时间把我家小狗的照片拿给他们看,羡慕死他们。
不对,到时候卢卡也会和自己一起回北京,让他们见真人就是了。
乐月相信,她在北京的那些闺蜜和好朋友们,肯定也会和卢卡成为好朋友。
最后,乐月还是没把那张单人照从钱夹里拿出来。
乐月爬进被窝,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很快就睡着了。
刚睡着没一会儿,她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乐月听到姥爷房间开门的声音,堂屋的灯也亮了,她也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屋外夹着卢卡急促的喊声:楚爷爷!楚爷爷!我姥爷摔倒了!一直在流血!怎么叫都叫不醒!
第14章卢卡归我啦
楚老爷子披着军大衣去开小院儿的外门,老太太紧随其后,乐月羽绒服也没穿,一身秋衣秋裤从屋里跑出来。
怎么回事?小卡你慢慢说!姥爷松开门顶,拉亮了门口昏黄的灯泡。
卢卡浑身发抖,本就过于白皙的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他还穿着白天那件浅蓝色的毛衣,袖子和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迹。
楚爷爷,楚爷爷你救救我姥爷,我姥爷在房间里摔了一跤就起不来了,他头上都是血,我抱不动他......
老婆子,打120!我去看看!楚老爷子回头喊了一声,跟着卢卡一路小跑,从桂花弄冲到旁边的杨柳巷。
乐月陪着姥姥打了急救电话,确认120马上出车,穿着拖鞋扭头就往门外跑。
月亮,把衣服穿上!姥姥在她身后追着喊,乐月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乐月和卢卡认识了大半年,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家。
一进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白酒味儿,堂屋摆着两张黑白照片,一张是一位和蔼的奶奶,一张是一位眉目艳丽的青年女人。
因为第一次见到赵老头的印象太可怕,偶尔再次碰到发酒疯的老头,乐月都低头躲着走。再次见到赵老头,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后脑勺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道大口子,呼呼往外渗血。
乐月吓得一激灵,后脊梁泛起一阵寒意。
老赵,赵啊,能听到我说话吗?楚老爷子不敢乱动,扶着赵老头的肩膀叫了两声。
见赵老头没反应,楚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捂住他的头,让卢卡找一件他姥爷的衣服垫在身子下面,地上凉。
卢卡抱来自己的被子垫在姥爷身下,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卢卡还在发抖,神色迷惘,喃喃地问:楚爷爷,我姥爷,会死吗?
别怕啊孩子,不会死的,死哪儿那么容易啊。楚老爷子摇摇头,焦急地往屋外看,这才看到门口傻站着的孙女儿。
月亮!怎么这么不听话,不穿衣服就瞎跑!楚老爷子着急地吼了一声。
终于,急救车的声音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急救车很快到了,随车只能一个人,楚老爷子就随车先过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醒了,邻居老李家有辆拉货的小面包,就不让楚家老太太再去医院,家里总要留个人。
老李说开车带卢卡过去,可乐月死活不和卢卡分开,姥姥没办法,只能让老李带两个孩子一起去了医院。
赵老头诊断为脑血栓,好在卢卡回家后,发现他姥爷的状态不大对,不像普通的醉酒。
卢卡留了个心眼,一直没睡,这才第一时间发现姥爷摔到,救护车来的也及时。赵老头经过手术后捡回一条命,推进了ICU观察。
医院走廊上,楚老爷子拿着个大砖头手机,正在托人查找老赵大女儿在澳洲的电话。
ICU外的蓝色塑料椅子上,并排坐着两个小孩。
乐月还穿着秋裤和毛毛兔子拖鞋,上身裹着一件黑色的宽大棉服,棉服是卢卡拿给她的,之前从来没见卢卡穿过。
乐月不知道到的是,这件棉服卢卡妈妈买给他的新棉服,卢卡一直没舍得穿,见乐月冻得嘴唇发紫,直接从樟木箱子里拿出来给她披身上。
因为脚踝露在外面有点冷,她抬起脚把自己缩成个球,整个身子都裹在棉服里。
看着垂头坐在自己身边,像一栋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的卢卡,乐月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一阵沉默过后,卢卡声音干涩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月亮......
我在呢。乐月小声说。
我姥爷,喝了酒就打人、骂人,不讲道理,可我不希望他死......卢卡停顿一下,低头看向手背干枯变色的血迹,接着说道:他死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乐月听得懵懵懂懂。
她望着卢卡的眼睛,平时总是亮晶晶的眸子里,好似涌起一层浓重的迷雾。
两天后,赵老头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虽然神志清醒过来,但中风带来的偏瘫、肢体障碍、吞咽困难、共济失调等等后遗症是不可避免的。
姥爷这边,也终于联系上赵老头的大女儿赵萍。
赵萍在父亲动完手术的第四天,从墨尔本辗转回到云镇。
镇医院。
卢卡帮姥爷掖了掖被子。
这几天多亏了楚爷爷和楚爷爷的几个老朋友轮番照顾姥爷,乐月也一直赖在病房不走。
这会儿,乐月嘴馋,非要下楼买烤肠吃。
卢卡走到床脚,拿起热水壶晃了一下,听声音应该快空了,提起水壶出门打热水。
刚出病房门,他在走廊里,被一个和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打扮时髦身材高挑的女人叫住。
你是卢卡吧?我是赵萍,是你大姨。
大姨。卢卡放下手里的暖壶,迟疑地叫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这边除姥爷以外的亲人。
你好,卢卡,给你从墨尔本带的礼物。赵萍不自然地笑笑,避开卢卡澄澈的眼神,随手塞给他一个彩纸包装的礼物盒。
卢卡的眉眼,除了眸子是橄榄绿,几乎和妹妹一模一样。
谢谢大姨。卢卡礼貌道谢,把礼物还了回去:我先给姥爷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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