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气氛忽而变得好似有些凝固,李惜花更是被他盯得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顿了顿,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了。说完,也不管这人是何反应,自顾自地笑着走了,然而看似镇定的外表之下,离去时凌乱的脚步却暴露这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玄霄的眼底尽是不解。
他虽然寡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李惜花待他的态度无知无觉。起先这人对他好得过分,可七天之约一过,不知道为什么,竟又开始与他保持距离。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人十分在意他,就好像方才他吻住唐梦柯之时,便察觉到这人忽然失去了冷静,所以他才会问李惜花是否仍旧在意唐梦柯。
可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否。
而除开这些,玄霄之所以在试出李惜花的不同寻常后,仍旧执意去吻唐梦柯,乃是为了验证心底的猜测。
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唇,玄霄遥望着河面,眼神渐渐悠远。
同样是吻,他吻唐梦柯时却有明显的厌恶之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吻下去时,有了一个停顿。
李惜花这个人之于他,终究是与旁人有所不同,不过这种不同,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是极其危险的。
当初在白云山上,凌月儿就曾说过李惜花五年前的档案是空白,这个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他虽然有意要试一试情爱,可现在的情况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不习惯这种失控的感觉,这种改变更令他不安。
凛冽的寒风中,一人静静伫立于河畔的亭中,浅蓝色的身影与四周摇曳的枯草相融,仿佛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假象,在这层伪装之下藏着的,是一个手染无数鲜血,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就这样过了许久,玄霄收敛心神,转身循着小径不急不慢地离开了。
也罢,等他利用唐梦柯完成这个赌约以后,恐怕需要尽快回千重阁,阁内此次的内乱应该只是一个开始。现如今有人盯上了千重阁,花如此巨额的银钱杀了玉无瑕还不够,之后竟然又要他们去刺杀皇帝。
看来最近是要起风了。
小巷深处,紫色的菱纱随风飘摇,将一栋古朴的建筑装点得梦幻旖旎,正中高悬的匾额上书紫霞轩三个描金大字。
李惜花望着面前不远处的朱红色大门,眼神空茫,神情木然。他一手扶额,另一只手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墙面簌簌地落下无数砂石土块。
李惜花,放手吧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全然不顾自己的手会不会受伤,对着墙又是一拳,而这一次,无处宣泄的情绪夹杂着内力直接震得墙上青石崩出无数裂痕。
放手!
既压抑,却又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喊出这句话,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紧紧捏着拳头,直到攥得指尖发白,青筋暴起。
可笑,真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
果然是男人都有的劣根性,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要去喜欢一个男人,还偏偏就动了真心。
也直到这一刻,李惜花才终于承认,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个人,不是一时兴起,而这份感情来得太过突然,不知何时深陷,醒悟已然太迟。
可是
明明知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明明是知道的他颓然地倚在墙上喃喃着,抬起头望向天空,虽极力忍耐,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角。
静默的空气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时间一点点逝去,漫长得好似过了百年。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李惜花自嘲地笑了一声,伸手从怀中暗袋内取出一张银票,摊在眼前。
不过就是求而不得罢了,你难道还要在这里哭给谁看不成?他望着手中的银票,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人生就该及时行乐,何苦要深陷泥潭,折磨自己?
强压下心底一阵又一阵的疼,他敛起所有的悲伤难过,敲开了紫霞轩的大门,面上微笑着一掷千金,招来一群衣着鲜丽的女人,左手揽着红粉,右手提着酒壶,纵情温柔。
他将酒壶微倾,一线清流落入口中,翻手又把身侧正作娇羞的女子拉入怀中,俯身将酒液渡于那女子的口中,嬉笑玩闹间,荒诞而迷乱。
可这酒喝得越多,心就疼得越厉害,而心越是疼,酒就又喝得越多,到最后,他竟都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醉倒的了,迷迷糊糊地被人扶着进屋,稀里糊涂地倒在了床上,半醉半醒间,分不清身在何地,渐渐地竟沉入了梦境。
他已经许久不曾梦到过了
那是一段他逃避了许多年,一直不愿再碰的过往。
梦中,容色美艳的女子正于树下抚琴,曲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正是十多年名震江南的名曲《相思引》。
一阵风拂过,吹得梨树下花落如雨,粉白的花瓣散落一地。
娘。年幼的李惜花伏在琴案边,一边拨弄着花瓣,一边问道:爹爹为什么不要娘,不要安儿了?
可那女子却只是微笑,一句话也未说。
☆、059章暗尊凤无赦
安儿不喜欢爹爹,他不要娘亲,所以安儿不喜欢他!小男孩嘟着嘴气鼓鼓地说道。
闻言,抚琴的女子轻笑出声:莫要胡说,爹爹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可安儿觉得方叔叔比爹爹好,方叔叔经常来看娘,我还看见他抱着娘亲,还啃娘亲的嘴,叶叔叔也经常送东西给娘亲,还
安儿!女子的表情骤变,脸带愠怒之色,打断了小男孩天真的话语: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听到没有!
小男孩似乎是被女子的严词厉色吓住了,霎时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可是他不要娘亲呜呜呜呜
女子欲言又止,只沉默着垂下眼,再抬头时,眼底满是温柔地望向小男孩:安儿过来,到娘亲这边来。
小男孩哽咽着站起身,走了几步,来到女子身边坐下,乖巧道:娘。
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又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女子缓缓道:安儿,还记得娘亲教过你什么吗?
嗯。
那背给娘亲听听好不好?
嗯嗯。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一字字背道:老子曰: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背完后又抬头问道:娘亲,安儿背得好不好?
好,很好,我的安儿真厉害。
女子抱着小男孩儿,眼角的泪悄然滑落。
娘,你怎么哭了?
小男孩伸手去抹女子眼角的泪光,手却被女子握住。
娘这是高兴的。女子微笑道:安儿,我还希望你记住,长大后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答应娘好不好?
嗯!小男孩十分郑重地用力点了点头:安儿不要爹爹,安儿会保护娘亲的!
我的傻安儿
风又起了,漫天梨花飞舞,在阳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琴声幽幽,恍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倾注了一生的痴情,那样凄婉。那抚琴的女子就是他的母亲,他母亲生前乃是江南的名妓,名唤李瑶君,人称瑶君夫人,当年曾以一曲《相思引》得无数人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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