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章原来谁都不是例外
灰蒙蒙的细雨落在窗上,明明时值正午,一切却在这份阴沉的笼罩下仿若褪了色的旧相片,那是连烛火也照不亮的晦暗,无声中弥漫着一股压抑。
客栈房内靠墙角的一张床上,一人眼睫微颤,在如豆的烛光中缓缓睁开眼,紧接着气海穴处一阵剧烈的涩痛令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是
回客栈了?
惊疑不定的玄霄立即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发现确实是回了客栈后,他伸手在伤处轻轻拂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才十分费劲地撑起身来,略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而这一查,果然不出所料。
玉皇顶上倾尽全力一战使得他身上的内伤再次加剧,并且严重到短期内完全不能动武,否则恐有性命之忧的地步。可确认了伤势后,相反,他却渐渐一脸平静,甚至连方才初醒时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也消失不见了,就如同身受重伤的那人并不是他一般。
玄霄起身下了床,面无表情地将衣服穿好,然而就在抬眼时,他目光忽而触及桌上放着的那把断剑,瞳孔轻轻一缩。
就这般隔空遥望着桌上的剑,他沉默着站了很久,才走到桌边拿起渊夜,握住剑柄的手依旧很稳,只不过长剑出鞘再不复往日锋芒,剑身断裂处光滑平整如镜面,足可见那人内力之深厚,简直骇人听闻。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李惜花的刀。
虽然他也曾从别人的口中听闻过那把妖刀在当年名噪一时的赤魔宫暗尊手中是如何所向无敌,可在没有亲身体会前,这世上无人能想象那带着劈山裂海气势的一刀,是如何做到刀锋所指之处风啸龙吟,天地皆惊的,而这一切的一切令他即便现在回想起来,惊叹之余仍不免心头震动,沸腾的热血久久难平。
这一战,他纵使败了,却败得心服口服,甚至那一刻,他虽败犹喜,因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能真正与他并肩。而在那一天,他终于确定他找到了那个他一直想要的人,那是一个值得他毕生尊敬的对手,一个了解他的知音,以及一个爱他与他爱之人。
也许,他真的可以
不再寂寞了。
指尖轻轻拂过残剑,玄霄垂下眼,似是还在回味记忆之中的那一战,过了会儿才还剑入鞘,拿着剑和伞出了客栈。
外面的雨一直下得很安静,撑着伞的人也同样安静地走在街上,一袭黑衣上沾了不少飘落的细雨。他并没有走很远,没过多久就在一处无人的树下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拔出手中的断剑,全无半点爱惜地用它刨了一个坑。
那不过是一个随处选的地方,不经修葺,也没有半点装饰,就这样,他把这柄跟了他十多年的剑亲手葬了,一同埋葬的还有那人曾给予过他的一切。
这大约,就是天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玄霄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土堆,接着便撑着伞,独自又从树的阴影中走回了雨幕里。
而在回客栈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同李惜花解释,那天在他失去意识前,那人充满关切的一声呼唤至今还深刻在心中。
李惜花认出了他,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依旧关心他,那是不是也意味着
思及此处,玄霄的眼底掠过一点暖意,仿佛冰雪中一瞬绽放的花,就这样怀着一点点的忐忑,一点点的纠结,和许多许多的期待回了客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上楼之后,他竟会在这人屋内听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一名身着鹅黄色裙袄的女子正泫然若泣地看着李惜花。
公子,你当真不记得奴家了吗?
而一旁的李琴皇显然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全无半点慌忙不说,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彬彬有礼却又无比疏离的微笑。
姑娘应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认错的!去年腊月洛阳城中的紫霞轩,公子曾与奴家春宵一度,难道这些公子都忘了吗?
女子死死地攥着手绢,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哭道:若不是因为发现怀了公子的孩子,又因此得罪了轩里的妈妈,奴家又怎会被他们赶出来。
她哭得伤心,气都有些接不上:奴家实在,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寻公子的,求公子看在我们母子命苦的份上,收留奴家吧。
去年腊月,洛阳?
李惜花听得一愣,倒当真叫他慢慢想起了这个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隐约记得
他那日好像是因为躲在暗处看见玄霄亲吻了唐梦柯,为此大受打击,确实到青楼买过一夜醉,之后醒来,也好像就是这个姑娘在他身边伺候,叫
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在他正努力回想着当日情形的时候,那姑娘见他迟迟不应,还以为他是不肯认,顿时泪如泉涌,颤着身就想给他跪下:求您了,奴家真的无处可去了,求公子发发善心,看在奴家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求您
不管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向来怜香惜玉的李琴皇都绝不可能让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跪在自己面前,于是连忙扶住她,柔声安慰道:先别急,在下帮你想办法便是。
许是李惜花太过吃惊了,居然一直没能发现门外敛了气息的玄霄,所以当这人猛地推门进来时,他表情瞬间空白了两秒。
阿玄?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脸上的从容退了个一干二净,心虚道:你的伤如何了?
而那姑娘闻言亦是回头,被身后这人的突然出现搞得连哭都忘了,只愣愣地盯着这人看。
玄霄的脸色沉得可怕,无视了李惜花的话,一步步径自朝那姑娘走去。
他平日里本就气势迫人,此刻目光冷沉如荒原上的飞雪,看得那姑娘一个寒颤,吓得连连后退,往琴皇身后躲去,颤着声问道:你,你,你是谁?
阿玄
李惜花唤了他一声,见这人根本半点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无奈只能转而对那姑娘说道:别怕,他是我朋友。
呵,朋友?
原来在人前,他们的关系也就只是朋友。
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女人,玄霄的话音愈发冷了,幽幽说道: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奴家
女子死死拽着李惜花的衣袖,明显惊吓过度,哆哆嗦嗦道:奴家,绿鸢。
绿鸢?
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玄霄微微地眯了下眼,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倏然间变得严词厉色,一针见血地质问道:说!是谁告诉你,他在这里的?
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产生了一种危机感,绿鸢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胆子,梗着脖子急于宣示主权道:这是公子与奴家之间的事情,你是谁,与你何干?
与他何干?
这一点他倒也很想知道!
玄霄朝这女人又逼近了一步,冷声斥道:琴皇与本座约战玉皇顶之事,所知者不过五指之数,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然而凌月儿给绿鸢所下的暗示中并不包括这一点,因此她根本就回答不上来,只能结结巴巴道:奴家奴家
看她答不上来,玄霄索性上前想要将这女人拉出来细问,一旁的李惜花见状,下意识便拦住这人,将绿鸢护在了身后。
虽然他也知道这里面很可能有问题,但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也不愿见面前这人如此咄咄逼人,先前唐梦柯的事也就罢了,这一次对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又是这样,这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怜悯之心吗?
阿玄!李惜花皱眉,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玄霄冷冷抬眼,眼底明晃晃的讽刺仿佛一把尖刀扎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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