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他心太好,真要是做了武林盟主,很容易被人利用,而玄剑圣手里又握着朝廷重权,寻常感情在金钱和权力的面前,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话音一顿,燕汐清沉沉叹了口气,伸手按住太阳穴,闭了闭眼,颇为无奈地摇头道:但万一的万一,玄剑圣是真的爱着惜花,愿意帮他,那么以剑圣的手腕,便能平定下整个武林。
然而凌月儿听完不为所动,甚至冷笑连连:燕毒医,既然你这般言辞恳切地来说服奴家,那奴家也不妨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轻轻抬眸,眼底眉梢俱是魅惑,却又无端端生出一丝凌厉来,轻摇着手中的红铜扇,说道:你们做决定之前,可曾想过我哥的处境?他现在武功尽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你们这是要拿他的命给李惜花铺路不成?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燕汐清也不是什么善人,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悦之色,但转念又想这人也是在担心她在意的人,将心比心,便难得好脾气地没有发作。
你说的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也正因为想了,才会改了主意。
他乜斜着眼睛,瞥了眼从刚才开始就再没吱声过的凤玉楼,淡淡说道:如果惜花最后真成了武林盟主,他要护着一个人,千重阁怎么也得掂量掂量。再说剑圣与朝廷的关系已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秘密,只要你们那位新阁主稍稍长点脑子,都不会想不开,拿自己的脖子去跟朝廷的铡刀开玩笑。
凌月儿闻言,在心底冷冷地想:偏巧这不长脑子的人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那位新任的雾若阁主手里的重火令究竟烫不烫手?
而凤玉楼见燕汐清看了过来,便也顺势表了个态,只见他耸耸肩,笑得几分邪气:真巧了,本座看苍狼那帮人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你们白道的事,我魔教懒得掺和,但如果让本座的师兄做盟主,勉勉强强合作一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燕汐清点了点头,又道:这事先不要告诉惜花,怕他不答应。但可以跟玄剑圣交个底,让他有个准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递到罗刹女眼前。
这是什么?凌月儿不解道。
灵犀丹。
燕汐清说道:我之前探过剑圣的脉相,他经脉无损,只是内力空无,有了这东西,或许他的武功便能恢复了。
他语气甚是平淡,好像此刻给出去的只是个糖丸,然而凌月儿的表情便没那么平静了,只见她愣了一下,迟疑道:灵犀丹?
传说此物世间仅有三粒,其中一粒可生死人肉白骨,另一粒可保容颜不老,还有一粒能助长功力,这要放到江湖上,都是能让人抢到头破血流的宝贝。他哥手里原本也有一粒,有着让人几乎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只不过后来被他轻易地拿去救了金婷,却没想到这另一粒会在毒医的手里。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
凌月儿没有接,亦不敢接,她吃不准这人究竟什么意思。而燕汐清显然也看出了她的顾虑,解释道:惜花曾经救过小端一命,我只不过是还了他一个人情而已。
正说着,就听魏端在那旁嘀嘀咕咕道:奇怪,他俩杵在那儿干嘛呢?怎么这老半天了,都不动一下的?
他揪着自己的袖子,蹲在石头后面,正伸头朝玄霄那旁看,一边看一边道:真是的,这离得太远,也听不见说的是个啥,看得我老着急了!
燕汐清皱了皱眉,转过头去:魏端。
哎,别吵,我在看呢!魏端根本没听清燕汐清在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答道。
凤玉楼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他转身背对着几人随意地挥了两下手,说了句:走了。接着便与萧子楚一道,双双施展轻功,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凌月儿走得没他快,因为拿了人家东西,想道声谢又觉得奇怪,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下的功夫,便见燕汐清直接俯身把魏端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他伸出手,把这人的脑袋转过来对着自己,然后慢慢说道:只许看我。
而魏端先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后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他家燕毒医比芝麻还小的心眼儿,瞬间汗毛炸开,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开始痛了。
他这几天为了守住菊花十分的努力,以至于仿佛答题答多了一般,条件反射地就把从街头小贩那儿新买的那本《让女人神魂颠倒的一百零八招升级版》上的答案给背了出来。
乖,宝贝儿~我只看你。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么以后,简直有种想抽死自己的冲动。而一旁的凌月儿直接把那句谢谢吞回了肚子里,默默转身,只觉得她刚刚真的不该犹豫。
☆、310章相克亦相生
雨渐渐地停了,依稀是要放晴了的样子,薄薄的云层已不能完全遮蔽阳光,一点淡淡的明黄逐渐驱散了天空水泥般的冷灰色调。远处溪水潺潺,从大块的岩石上倾泻下来,仿佛一帘珠玉,聚成一池玻璃般透明的翠绿。
可惜景是好景,却无人有赏景之心。
玄霄站在水边,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正偏头侧目,一言不发。
这原本是李惜花极力避免,也是最不愿见到的情形,所以他才会一见面便故意开了这人的玩笑,其实不过是想要岔开话题,免得气氛太过僵硬。他是不想见玄霄伤心的,若是能就这么插诨打科地蒙混过去,是再好不过了的,等过几日把这人哄好了,再慢慢解释也不迟。
可惜玄霄何其聪明,轻易便看破了他的心思,亦不给他这个机会,于是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之后,终究还是变成了这般局面。
所以,摊牌还是不摊牌,这是个问题。
李惜花心下苦笑,垂着眼慢慢地收了伞,酝酿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轻轻唤了一声:阿玄语气里满是无奈。
玄霄不语,抓着小漆盒的那只手却渐渐用力,指尖血色尽褪。
见他不答,李惜花不由叹了一口气,将收好的伞靠在一边的石头上,正想上前靠近这人,谁知他才刚迈出半步,便见这人朝后退了退,同时也终于转过头来。
耳畔水声淙淙,更衬得两人之间难言的沉重,而那背对着溪水的玄衫青年缓缓抬眼,沉默地看着他。
玄霄不想开口,因为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覆水难收,可最终他还是硬逼着自己开了口。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也好。
说这话时,玄霄的语气很平淡,事实上,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装作如此平静,但也只是表面的平静而已。明明感觉心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连心脏都跳得艰难,可他却故意一脸淡漠地将手递到李惜花面前,摊开掌心,露出那只被他一直攥在手里的小漆盒。
这是忘忧散。他说道。
李惜花闻言,心情复杂极了,如果不是一早便从燕汐清口中得知了他家阿玄的心意,只怕此刻当真要被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冷心绝情气得吐血,但也正因为知道了,心下才会软成一片。
他深深地望着玄霄,看着这人眼底的冷漠,真真是毫无破绽。
那一瞬间,李惜花只觉自己对这人简直又爱又恨,恨他总是心口不一,却又爱他对自己的拳拳深情。
这个骗子,骗了人又想跑,分明这般可恶,偏又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欺负他一下。心念电转之间,李惜花瞥了眼玄霄递过来的小漆盒,忽然起了一点坏心思。
既然他家阿玄这么要演戏,那便陪他演好了。
心下打定了主意,李惜花于是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阿玄我们真的,非要如此吗?又因为不比他家阿玄演技精湛,遂别过眼去装作伤心的样子,生怕被这人从表情中看出端倪。
而玄霄满心里皆是难以抑制的悲伤,同样怕被李惜花看出破绽,因而错过了这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
他低下头,略略平复了下心绪,缓缓说道:我累了,与其这么痛苦地纠缠下去,不如就此放手,这样对你我来说都是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