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初步计划,具体还要再看下实地情况,如果对方兵力过多,我们可以考虑采取伏击,先将对方的队伍截断成三截,再分而化之。
而玄霄虽未曾明说,雷毅却是一看就看出了这位镇府大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不禁又仔细看了看那张舆图,脑海中模拟了下这人所说的可能性,顿时眼前一亮。且不说旁的,光是这饵就下得狡猾非常,简直让人拍案称奇!
这,这,可以啊!
雷毅一拍巴掌,兴奋道:这可以,这可以!这样定然能赢!说完,又转回头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立马眉也不皱,气也不叹了。
大人呐,你这只做个区区的夜丞局镇府,实在是太屈才了!
浪费!
实在是太浪费了,浪费可耻!
他这前后变脸的变化太大,明明前脚还在担心着担心那的,后脚就改了口,这会儿竟连夜丞局镇府之职在他嘴里也变得只能是区区了,直看得李惜花无奈失笑,就连一旁的凌月儿和陆武亦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玄霄好似没听见一样,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见他没提出什么反驳的意见,便又旧事重提道:本座有意擢你为此地镇守,再让陆督将从旁辅佐。
闻言,雷毅神情稍顿,略略敛了笑容。
这事其实就算这人不说,他也已经猜到了,但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大人您呢?
玄霄微微地眯了下眼,说道:谋划之事,可由我们四个人私下共议,但在明面上,本座只是千重阁之主,仅代表一方江湖势力。
大人这是为何?
大人明明
雷毅心下惋惜,忍不住劝道:大人啊,以大人之才,镇府之职实在是屈才了,若是大人肯上得明面来,便是封侯拜相也
然而不等他说完,玄霄便冷冷打断道:本座虽然把蜀军交于你了,但王朔死后,必然会有人从中作梗。
不错,是个这个理儿,但
想到方才这位玄大人展示给他的那一整套战略,想想蜀中的百姓,再想想大将军来时对他的殷殷嘱托,想想大夏
雷毅顿了片刻,咬咬牙:成,这事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放心交给我吧!他拍着胸脯承诺道,说起话来,眼神之中渐渐带上了点狠劲儿:我老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哪个鳖孙儿敢跟老子翻泡儿,老子揍他丫的!
话音一转,雷毅又抬手,指了指方才七杀和葬花隐退的方向。
不过,我可能要和大人先借两个人用用。
玄霄听后微一颔首,接着复又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抬眸望向远处天空逐渐亮起的一角,一双冷锐的鹰眸微微眯了下,似是窥破了那抹幽蓝背后掩藏的什么。
☆、356章白首不相离
而在这之后的当天夜里,王朔就突然死了,死因为意外。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也不知雷毅是用什么法子把消息压下来的,以至于发生了这样大的一件事,竟都不曾在军中激起多少水花。
玄霄这旁则是于第二天一早,从回来复命的七杀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对此他只淡淡地回了个嗯,便再没了别的表示,更不曾问起过雷毅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但他不问,不代表别的人不好奇,而李惜花就正是这个别人。
取下火堆上烧好的一壶热水,又拿了两个粗瓷的茶碗,李惜花起身时,目光不可避免地扫及了眼前的一切,神情之中不由更添几分忧色。
只见潮湿的岩洞内,石缝间渗出的水正顺着石钟乳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即使有人捡来枯枝在洞中生了火,也依旧驱不散那股湿滑黏腻的阴冷。各大门派正分堆聚在一起,不少伤员躺在干草堆上低低地□□着,这般景象看得李惜花一阵痛心。
他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端起斟好的两盏热茶,转身朝洞口走去,而在洞外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方白帕轻拭着长剑。
有心事?李惜花走近,问道。
拭剑的手一顿,玄霄抬起眼来,见面前这人朝自己递了盏茶过来,便微微测过头去,以眼神示意了下一旁石头上的空地儿,接着复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擦着那柄春暮剑。李惜花于是挨着他坐了下来,将他的那盏茶放在石头上,捧着自己那碗也不喝,只是暖着手。
想问什么,问吧。玄霄淡淡道。
李惜花又朝这人靠近了些,揶揄道:果然事事都瞒不过阿玄。说着,他话锋一转,凝音成束问道:说起来,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雷毅是在装傻了,不然怎会半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而且,王朔之所以这么快就上钩,阿玄先开始那般傲慢的作态怕也是故意为之吧。
你不也瞧出来了。玄霄眼也不抬地说道。
李惜花轻笑:我是见他一路上虽然看似闷不做声,但却总在有意无意地向旁人打听关于你我的事情,又见他听人家讲话的时候,眼睛转来转去,便知道这其实是个心思活泛的人,不过观他举止言行,坏心倒也谈不上。
他端起茶碗来,轻抿了一口热水:可若说笃定他能办成这事,我是不敢打包票的,阿玄这般相信他,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我不是信他。玄霄道。
李惜花一顿,心下不解:那是?
我信的是你那位朋友。玄霄眸色微暗,放下手中的白帕,凝音成束道:我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让雷毅跟来,而他既然选择这样做了,就必然有其理由。
这话从玄霄的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听到这人称赵珩为你的那位朋友,总让李惜花的心里有些微异样的感觉,可他知道他家阿玄说得没错,便只好沉默下来。而他不说话,玄霄也就跟着沉默,只见他拿起那把短剑燕归,又自慢慢轻擦,眼神逐渐悠远,显然是在想什么心事。
时值晌午,阳光带着微薄的暖意,从松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在两人身上撒下细细碎碎的光斑,好似铺开了一纸金屑。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玄霄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无论你怎样抉择,我都会支持你。他道。
李惜花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唇角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看向身旁这人的目光也一点点变得柔软。他伸出手,轻轻覆在玄霄的手背上,而那原本抓着白帕的手便就这样停在了剑刃之上。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所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就算最后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心中亦有取舍,所以不要担心,而且我这样做,也不全都是因为圣上,我只是
握着这人的那只手微微用上一点力,温暖干燥的触感透过皮肤的紧贴传递过来,李惜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我只是,不愿见到天空被阴霾所遮蔽罢了。
但无论再难,一切总会过去的。
最后的这句话,既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好像是这人说给他自己听的。玄霄静静地看着这人,没有错漏他话里对赵珩已然改变的称呼,于是眼底的霜雪渐渐退去,暖意犹如破开冰封的嫩芽,悄然舒展。
这个人总是这样心软,但也许,他贪恋的正是这人身上温暖的光吧。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李惜花又道:对了,我其实还一直想问,你不肯上到明面,而一定要借雷毅的手,是因为当初和先帝的那个约定吗?
是,也不是。玄霄微顿:以雷毅的身份行事,自然是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