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在京城中这么久,也没怎么去过灵佛寺。
一个时辰后,安尚书府的一行人的马车停在了灵佛寺外。
灵佛寺内,桃樱缤纷,安知珺带着白汀站在灵佛寺里的桃枝下时,安知珺的脸如桃花般娇艳。
每月的初一、十五,灵佛寺的住持都会在正殿讲经,城里的许多善男信女都会聚集到正殿里,跪坐在蒲团,细听禅经。
佛偈一讲便是一个时辰,上下晌都有一场,故而错过了上一场,还可以听下一场。
安知珺一行人出门迟,到灵佛寺时,上晌的经已经告一段落了,于是就先去园中用斋饭,跟着那些跪得膝盖发麻的香客,在寺中登爬梯级去寻膳食堂。
*
灵佛寺内一个亭台的小庵堂里,裴彬正懒懒地靠在长榻上,看着案桌另一头的范怀骥。
范怀骥是因为夫人今日要到灵佛寺听经上香,陪着过来的,他对听佛偈没兴趣,所以没跟着夫人去正殿,寻个禅房歇下等人时,恰见裴彬也在此,嘻嘻笑着便进来了。
裴彬是奉命过来跟范怀骥碰头的。
查庆王谋反的事是暗中进行,不得让人声张,在京城里眼线众多,于是趁今日十五到灵佛寺跟范怀骥来个巧遇。
孙幕僚的死,刑部查出是何人所为了?杀害孙幕僚的人,也是一条揪住庆王尾巴的线,若能扯着这线头往下查,应该能查到不少东西。
动手的是牢狱的一个小吏,收了一百两银子,在施刑的刀上下了毒,那孙幕僚是毒死的。
小吏?这也该是个突破口。
死了!他家中余有一个病重的老母跟一个幼弟,便是为了给老母治病,才贪下的那一百两,因为知道做下此事死罪难逃,所以孙老爷死后第二日,我们去查的时候,就畏罪自杀了。
谁人给的钱银?
邻人,友人,亲人,甚至是牢狱的同僚均一一问过了,没人知晓是谁收买他的。
灭口的人,手脚倒是利落,不留半点纰漏。
故而,刑部调查到此,陷入了僵局。
范怀骥苦笑一声,伸手拿过案上的茶具,自己倒了杯清茶喝起来。
裴彬微微仰起头,望着庵堂内顶部的悬梁,放在膝盖上的手捻了捻扳指。
宫里,清查崔祎的家财,可有收获?范怀骥放下茶碗,反问。
裴彬是护国公府的人,裴皇后宠信,皇上也很看重,有这一层关系,御书房那头的消息,宫里的事,裴彬这个御史是比他这位左侍郎来得灵通。
没有。裴彬干脆道。
寿公公自知晓内情那一日起,打着造册失误需修正纰漏的幌子,将送进宫的那一大批财物细细清查了几遍,甚至包括并非崔祎家产的金银珍玩,一无所获,招惹得后宫等着赏赐的嫔妃们,眼巴巴等得不耐烦了,多有怨言。
不可能吧?范怀骥奇怪。
若是信物没有藏在某件宝物里,庆王何必大费周章地勾结海寇劫虏这批财产呢?
裴彬没做声。
他也清查完空间里的金银古玩,并没有发现什么信物。
既不在宫中,又不在他手上,余下可能存在的地方,一是还在彭城,藏在方州牧私下挪走的宝物里,二便是在送安二娘的那五十六箱物件里。
裴彬冷嗤一声,他送东西给娘子倒是送出祸端来了,可笑!
他想了想,问:联系沧城府署,能找到海寇跟孙老爷勾结的证据么?
你是想?
若那信件藏得隐秘,我等一直找不到,莫非就拿庆王没辙了?裴彬扫了范怀骥一眼,将孙老爷与海寇勾结的罪证找到,庆王府幕僚伙同海寇袭击官船劫税银,这个借口亦可以请庆王进京,等他回来后扣押下,群龙无首,怕豫州也不成气候。
你可是忘了,庆王府世子,跟庆王府上的几位爷?范怀骥提醒,便是庆王不在,那庆王府世子爷也未必肯就此作罢。
裴彬冷嗤一声,望向庵堂外的桃枝,一会儿后,凤眸微微眯着亮了起来,随即坐直身子,有进展,暗线联络。
范怀骥也看着庵堂外忽而多起来的香客,算算时辰,夫人听佛偈该是结束了,站起来,点头,才要推门出去,又从袖中掏了一件什么,朝裴彬丢过去。
那裴彬一扬手,双掌一拍便接住,定睛一看,脸登时黑了:你什么意思?
怕你久病在床,对这等事不熟稔,给你学习观用。范怀骥笑嘻嘻的,总不至于让未来弟妹在洞房之夜失望不是?
佛堂净地,岂可污秽!裴彬没好气道。
便越是正经的地方,做这等事便越是刺激!范怀骥衣裾一掀,飘逸转身,施然而去,我去接我娘子!裴三你自便!
裴彬拿着那画本子,看不是,扔不是,听得外头上石梯的香客笑声越来越近,左手一抽,将其收进了空间。
系统:
裴彬起身,扬起两只长长的胳膊伸了伸,理理衣袍,而后大步走出庵堂,疾步下了石阶,这才慢慢踱到一行香客跟前:蓁蓁!
正随着人群去斋堂的安知珺听得裴彬的声音,怔了怔,伸手将帷帽掀起,一瞧,欣然:三爷!
如水的双眸透着说不尽的娇媚,在阳光下微波涌动,潋滟魅惑,明艳得赛过桃花的小脸,璨然发光,正如他初见她时的倾心一瞥。
裴彬淡淡地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郎君白衣胜雪,四月飞廉吹起那金纹长裾,发丝掠起,端得是龙章凤姿,皎如玉树临风前,亦不知此时招惹了多少双暗中倾慕的眼睛。
而他那漆黑的凤眸里,明亮的瞳孔印着眼前娘子的容貌,簇拥起小小的一团焰火。
第43章
灵佛寺内,原本站在安知珺前首,却被忽视的明惠郡主苦笑一声:裴三郎?
裴彬慢慢退后一步,朝明惠郡主微微一躬:明惠郡主!
竟然是裴三爷,我来佛寺竟然都能碰见你,好巧!跟在后头的安知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头,掀起帷帽,看着裴彬,忽闪着大眼睛娇羞地问:不知道三爷记不记得了,我是知珺的知瑶堂姐,曾经在彭城安府见过的?
裴彬直起身子,瞥了安知瑶一眼,安知瑶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原本跟在明惠郡主身边的安大奶奶凑过来,拉了一把女儿,裴三郎,我是知珺的大婶婶,这是知瑶,我们是特意到京城参加你跟知珺的婚宴的。
嗯!裴彬淡淡应着,视线再度落到安知珺身上。
安知珺看着殷勤得有点过分的安知瑶母女,心里那股子不安噌地一下涌了出来,再看安知瑶一脸羞涩看着裴彬的模样,有什么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悟然,慢慢垂下头去,抿了抿嘴角。
明惠郡主很快地瞥了安知珺一下,又看了一眼脸色潮红的安知瑶,似是意识到什么,脸上慢慢地露出笑意:裴三郎是陪护国公夫人来上香么?
家母因身子不适,在家休憩。裴彬淡然解释,我自小体弱,病多,祖母在时便常携我进寺上香祈福,今日亦是惯例。
明惠郡主一笑:既然难得遇见,裴三郎不若给我等安排斋堂膳食?
裴彬亦不推辞,瞥了一眼安知珺,大手一扬,请。便在前头带路去了。
安知珺看着他轩昂的后背,看疾步跟上去的安知瑶,于帷帽下垂首,握了握拳头。
那安知瑶,这是,又瞧上了裴三爷么?
安知瑶母女来京城,不该是为了裴三爷吧?眼看裴三爷与自己的婚期就在眼前,她就算瞧上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