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嘻嘻笑道:情急之下说的话跟谎话一样,信不得真,作不得数的,你也别记着了。
谢潇南怎么可能忘,这还是他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他没应声,温梨笙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安静的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后来温梨笙都觉得脚跟疼了,东方也逐渐破晓,隐隐有天亮之势。
走出了树林,面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温梨笙见到水扑上去喝了两口,一躺下就觉得浑身疲倦,再也起不来了,她累极:休息会儿吧,我真走不动了。
谢潇南回头看一眼,点头同意了。
见他点头,温梨笙几乎是立即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睡眠。
天还没亮,谢潇南在溪水边撕下了覆在脸上的人皮假面,用了两夜一天已经是极限了,他用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俊俏的面容倒映在水流之中,又被波浪晕散开。
他并非是有意欺瞒,只是此前都有事情要做,隐藏身份是必要条件,现在事情结束了,戴在脸上的假面也能撕下来了。
水流顺着眉眼而下,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温梨笙,又将目光停在层层波澜的溪水上,忽而听见了脚步声。
转头沿着溪岸看去,就见百步之遥外站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穿着与沂关人不同的服装,发饰盘辫,皮肤黝黑。
他转身喊温梨笙,却喊了好几下都没反应,按理说这会儿的功夫,她应该睡不了那么深。
于是蹲在她身边查看,才发现她不是睡着,而是晕过去了。
第30章
温梨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看见了许多快要遗忘的面孔。
前世建宁六年盛夏,谢潇南从遥遥京城而来进了沂关郡,温梨笙只在那场接风宴上在众人之中偶然看了他一眼,此后便没什么机会接触,即便是在街头各处偶尔会遇见,也隔着远远的距离。
谢潇南并没有如传言所说,将温家做为给沂关郡下马威的第一刀,也没有在城中大张旗鼓的打压沂关人,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的一日,温梨笙和沈嘉清站在路边比谁吹的泡泡大,两个人仰着脖子鼓着腮帮子脸憋得通红,围观的孩子站了一圈,给他俩加油打气。
最后温梨笙实在是憋不住了,眼看着沈嘉清的泡泡越来越大,她一抬脚狠狠猜在了沈嘉清的脚上,沈嘉清吃痛,当即岔了气,大泡泡炸开了。
温梨笙连忙拔下嘴里的竹管将泡泡一扬,笑嘻嘻道:我赢了我赢了!
沈嘉清怒:你耍赖根本不算!
他看着逐渐飞起来的大泡泡,伸手就要去戳,温梨笙见状忙扣住他的手腕,两人手上来往了一番,最后看着泡泡逐渐飞高,折射着阳光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忽而旁边传来了鼓掌声,一个姑娘兴奋道:哇,好厉害,好大的泡泡!
温梨笙与沈嘉清一同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伙衣着华贵的男女站在路边,放眼一看许多生面孔,其中却站着谢潇南。
不同以往见到的,当时的他眉眼舒展,虽看不大明显,但眼里有着微微笑意,瞧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身边站着一个仅到他手臂的姑娘,正高兴的盯着逐渐升空的泡泡,毫不吝啬的夸奖:堂哥,沂关人好厉害,居然能吹出那么大的泡泡!
只一句话,温梨笙就听出她并非是沂关人,就见谢潇南垂下眸,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哼笑:奚京人也可以。
奚京,就是梁国的皇都,谢潇南生长的地方。
那一伙人全是他在皇都的朋友,还有堂表亲,唯一让温梨笙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姑娘,她当街将温梨笙好一顿大夸特夸,甚至还想拉她一起游玩,最后被温梨笙颇是不好意思的婉拒了。
后来温梨笙婚事被毁,整日被看管在庭院之内,她闲来无聊问起下人那姑娘的消息。
得到的答案却是:谢家如今已是大逆不道的贼,所有与谢家有关系的朝臣家族都遭受了牵连,下狱问斩流放贬谪,姑娘问的那个人的家族恐怕早已获罪。
死没死,温梨笙就不知道了,这些人远离京城,能探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是极限。
谢潇南一朝造反,最先被牵连的,就是整个谢家。
温梨笙本来以为自己忘了的,没想到隔了那么久,当初那些站在谢潇南身边的朋友堂亲的脸,她居然又在梦中想起。
一阵轻轻的金属敲击声响在耳边缓缓荡开,像是一层一层敲碎了她的梦境,钻进耳朵里。
温梨笙慢慢的睁开眼睛,在一层模糊褪下去之后,她最先看见红艳艳的帐顶,紧接着是墙上挂着的各种兽类的骨头,还有完整的皮毛。
她惊了一下,意识瞬间回神,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半大的姑娘在她旁边动作轻缓的敲着一个钵之类的东西,古旧的颜色上刻满了她不认识的字体。
这是哪?温梨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出奇的喑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那姑娘听见声音之后惊喜的抬头,凑过来看她,一张口竟冒出了一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温梨笙:???
她仔细一看,面前的姑娘皮肤偏黑,有着久经风吹日晒的粗糙,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鼻子脸颊布满雀斑,眼睛颜色也浅,偏琥珀色。
不是梁人。
那姑娘见她听不懂自己说话,便飞快的起身撩帐出去,许是喊人去了。
温梨笙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麻了一样,完全动弹不了,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居然被换过,胳膊腿上扎了不少长长的细银针,她当即慌了:这是什么?!有人吗?谁来帮我拔了这些东西!
她分明是记得她和白大哥走到了一条溪边,然后躺下休息会儿,怎么一睁眼到了这鬼地方?还被扎了那么多针。
温梨笙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呜呜咽咽道:少扎两针啊,我不会疼的吗!
正当她喊的时候,有人急急忙忙进了帐中,听见她的声音便说道:姑娘别怕,这针是祝你排毒用的。
排毒?温梨笙梗着长脖子,费力的抬起头看向来人:你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说是给我排毒?
来人是的约莫二十余岁的女人,身着颜色鲜艳的纱裙,左胳膊上套了数个银圈,额头上也戴着翠色的玉石,笑着跪坐在她身边:你先别急,我把这针去了再说。
这女人面上的特征也很明显,并不是梁人,但说的梁话却很熟练,这稍稍让温梨笙安心不少,面前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女人净了手,而后慢慢为她拔针,说道:是阿涂和阿茶清早去采草药的时候,在山中的溪边发现你们的,你身上残留了大量的迷药之毒,又吃了软骨毒,你虽吃了解毒丸,但身体里的毒素太多,杂糅在一起导致你昏迷不醒,所以阿涂便将你们带了回来。
你们是
哈月克族人。女人温柔的笑道:我叫闽言。
是萨溪草原上的游牧族。
针一根一根的拔下来之后,温梨笙很快就恢复了身体的支配权,她动了动手脚坐起来,发辫就垂在了肩膀上,鲜红的玛瑙石从她的发上滚落,吊在耳边。她摸了一下,就触摸到一圈圈的细小的辫子,还有戴在发上的装饰。
这是什么?她一懵。
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换了衣裳,还换了发型?
闽言将银针小心收起来,说道:你睡了快两日了,是我让阿茶给你辫的,哈月克族的姑娘都这样编发,这一带靠近巴撒尼族,他们族人厌恶梁人,所以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将你的形象伪装一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