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这个生性自由的小宝贝在夫家受委屈,受约束。
可女儿长大了终要离家,温浦长是没有任何理由将她留下的,只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她还能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放肆欢笑就好。
他摸了摸温梨笙的头:笙儿不怕,爹永远会在你身边守着。
温梨笙眨了眨眼,密长的睫毛处落下一地泪水,温浦长笑了,赶忙用手指将泪珠擦去,说道:可不能哭,你这脸上画得漂漂亮亮的,若是哭花了又要重新画。
温梨笙弯下腰,将脸对着地面,鼻音浓重道:那我低着头让眼泪直接掉在地上,就不会哭花了。
温浦长又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里全是泪水,他不想让温梨笙看到,就赶忙用袖子擦了一把,然后道:好了,看看想什么样子,如今要嫁人了,多少也要端庄一点。
说完可能又觉得这个要求对温梨笙来说有些太高了,自己也不愿意为难她,于是打着商量说:咱们就端庄今儿一天,好不好?
温梨笙抬头,眼泪又落在了脸上,点点头说:爹,你放心吧,我定然端庄得让世子以为娶错了人。
温浦长被逗笑,擦擦她脸上的泪水,使唤婢女道:再给她脸上的妆容补一补。
说罢他就推门而出,轻轻的合上门完后往外走,行过后院的石井边上,瞅见周围都没人,这才没忍住哭了起来,从无声到小声啜泣,怕被别人听见。
行了,大喜的日子哭成这样,被别人看到不丢人啊?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温浦长连忙擦擦眼泪,气道:谁让你来后院的!
沈雪檀身后跟着沈嘉清,颇为无奈道:你这小破宅子,前院都站不下人了知道吗?不来后院我站哪?你家房顶上?
其实也不是不行,这墙不高,沈家父子能轻而易举的翻上去,但温浦长肯定是不允许的,他道:那你们去我书房坐着吧。
沈雪檀道:就怕别人看到温大人悄悄哭呗。
温浦长一怒,刚想骂他,就听沈嘉清十分正经道:爹,温大人不是偷偷哭,我之前特地去了解过,这种成亲在女儿上花轿之前,父母都要站在花轿前边哭,温大人指定是怕等会在好多人面前哭不出来,在这偷偷练习呢!
温浦长一见沈嘉清竟然直接把台阶送到他面前让他下,当即露出喜色,头一回见这混小子这般顺眼,连声道:对对对,就是如此。
沈雪檀勾了勾嘴角,摸了一把沈嘉清的头:行啊好儿子,还是你聪明。
温浦长知道沈雪檀想取笑他,也懒得跟他多说,将两人打发去了书房之后,他整了正衣裳,揉了揉脸,端着笑容又赶往前院去接待客人。
温梨笙在屋中吃了东西又补了妆容,窗子就被人敲响,她走到窗边问:谁啊?
沈嘉清的声音就从外边传来:是我,梨子。
温梨笙听到是他,就想打开窗子,却被沈嘉清制止:别开窗,温大人说了,新娘在出嫁前不能面客,本来不让我找你的,我这是偷偷来的。
温梨笙在窗边坐下来,问道:你给我家送礼了吗?
沈嘉清道:当然送了啊!我爹说这不在沂关郡,若是在沂关郡的话,将风伶山庄的一般东西都给你做嫁妆呢!
温梨笙心中一暖,知道沈嘉清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实际上前世她嫁给孙家那回,沈雪檀虽然早已不在风伶山庄里,但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她出嫁的消息,愣是将山庄一半的宝贝和财产拨给了温家,让温浦长将其当做嫁妆。
但是温浦长没有这么做,应该是想还给沈家的,但是当时情况复杂,从她进了孙家之后,她爹就已经出城了,后来也是被谢潇南带人直接搬空了温家,所有财产加上那些为她准备的嫁妆全部被当做军饷用了。
温梨笙当时心疼得郁郁好几日。
不过很久之后才得知,这是她爹的主意。
沈家也就沈嘉清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沈雪檀对温梨笙的宠爱一直都没有变过,什么东西都先想着温梨笙,再然后才是自己的儿子,溺爱程度比温浦长还要严重得多。
一想起日后要留在奚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沈嘉清和沈雪檀的,便伤心的又开始落泪,鱼桂在后方递上帕子,怕她又哭花了脸。
沈嘉清在外面说着温宅热闹的盛状,从街头一路走来,全是赶往温宅送贺礼的人,又说路过谢家的时候,那边的人更多,简直比菜市场都热闹。
说了一会儿,他将窗子推开一条小缝,然后小心翼翼的塞进来一个油纸包,声音也变得清晰不少:这是我前两日在街头上看见的蟹肉包,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玩意儿嘛,我想着今日会来温宅,便顺道买了两个,你尝尝好吃不。
对于沈嘉清来说,哪怕温梨笙今日出嫁,是大喜的日子,但在他眼中也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看见好吃的好玩的,就买下来送给她。
温梨笙拿过油纸包拆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白白的包子,她咬上一口里面的蟹肉香气顿时溢出来,冲进鼻子里,融化在空中。
味道如何?沈嘉清还守在窗边问。
好吃。温梨笙回答,泪珠落在了油纸上。
沈嘉清说:那跟咱们沂关郡的比,哪里的更好吃呢?
都好吃啊。温梨笙原本不想偏颇,但话说出口顿了一会儿,还是道:我觉得沂关郡的好吃一些。
沈嘉清站在外边笑了。
忽而温浦长的声音远远传来:臭小子,不是不让你去找笙儿,你站在那窗边干什么!
沈嘉清赶忙道:梨子我先走了,包子你记得吃完!
然后关上了窗,在温浦长的追喊下一路小跑溜了。
温梨笙是一边笑一边流着泪,吃完了两个包子。
就这样哭哭补补的一上午,吉时到了。
谢潇南一身大红喜服高坐于白马之上,纯粹而浓重的颜色让他看起来肤色很白,俊美无双的眉眼中含着温笑,朝气十足,所过之处皆引来一阵惊叹。
他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还有一顶满是彩雕的金饰轿子,被抬着一路到了温府门口,吹锣打鼓的声音传进喧嚣的院中,门口有人高喊:新郎官到!
温梨笙就戴上了沉重的凤冠,披上了红盖头,被人搀扶着出了房间,温浦长陪在她身边,时不时要她小心脚下的路。
行过极为热闹的前院,众多宾客都看着这满身红艳艳的新娘子慢慢走到大门处,谢潇南早就立在门前,看着盖着喜帕的温梨笙一步步走出来,走到面前来。
他冲温浦长郑重行过一礼,而后接过温梨笙的手握在掌中。
喜帕遮住了她的脸,谢潇南看不见,目光掠过时时看到她纤细的腕子和白嫩的手。
她的手与之前一样,柔软而温暖,十分小巧。谢潇南心中悸动难平,牵着她往花轿走,在身边人吆喝之中,将她送进了花轿里,众人一边庆贺声,伴着唢呐声响,温浦长的哭声也被埋没到了其中。
谢潇南与温浦长道过别之后,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离去,送嫁妆的队伍也跟在了身后,几乎将半条街道站满,行过之后还会在路上撒些喜糖和小铜板,热得看热闹的路人来哄抢,恭喜和祝福倒是一声叠一声。
温浦长目送着她上了花轿,看着花轿被抬起来,然后慢慢走远,没忍住又开始抹眼泪。
沈雪檀就站在边上笑话他,沈嘉清则带着霍阳跟在花轿后边,一同赶往谢家去。
迎亲的队伍饶了大半个城,才停在谢府门口,门口的炮竹声噼里啪啦炸响,极为震耳。
周围站了密密麻麻的人,让出条道路来,谢潇南翻身下马来到轿前,撩开了轿帘伸进来一只手,掌心冲上,或许他说了什么,但温梨笙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耳边吵闹无比,被喜帕遮住的视线里,也只看到他的半只手。
温梨笙将手搭上去,立马就被他握住,原本紧张的心绪得到缓解,她被牵引着小心翼翼从花轿下来,立即有人高喊:新娘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