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道德心的她这个夜里虽然按照她的预想美美地泡了澡,用了顿美味大餐,但吃着这黎河大厨所做的松鼠鱼的时候,她咬着筷子心头有些走神。
以往没觉得一个人会是这般孤单的。
又或者,以往没觉得少了他会这样孤单。
她不饮酒,但老板娘上了一壶十洲春色,这酒是经年累月的好酒,她大约闻得出。真的只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头一次想到一句诗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裹着白狐毛毯子站到窗口去眺望,九霄楼是在这坊市间独树一帜的存在,那里灯火璀璨,万千光明,都叫人心驰神往。
他现下又如何了呢?
她素来是千金买欢的人物,总觉得世事如同流水划过也就划过,可今夜的灯火璀璨之下,她却开始怀疑她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够舍弃掉所有一切?
她想起了姬昼待她的好来了,那实在是一份让人舍不掉的好。
她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将近子夜,城门即将下钥,守城的侍卫却只见一匹黑马疾冲过了城门,快得让人看不清马上之人是男是女;只知道那人着了火红的衣裳,似暗夜里的花火。
哒哒马蹄声响在原野上,远处的重山飞掠往身后,蹄下踏死了多少草木,她已经没有概念,但她晓得她一刻不能等因为她一刻也等不及。
她得去救他,她不能叫那么清贵矜傲的人变成她瞧见的形销骨立的模样。
说是出于对美好的保护也好,对他平日里的照顾也好;总之,她这夜里若不去做些什么,她一定辗转反侧,睡不安生。
她暗暗地想,她明明是最心宽的,怎么到他这里,就分分秒秒都很不安了。
小宛给自己找的合理解释是他毕竟管了她二十来天的饭并且会继续管下去。
说来还真是钞能力好用,她花了足足五两银子在客栈老板娘那儿打听到了谢家的位置,又花了足足五两银子买了一匹据说脚力异常好的马原本姬昼牵着马,栓在进街的柱子上,她去找的时候早没影儿了,她还骂骂咧咧骂了半天牵走了马的缺德家伙。
现下,她就骑着这匹脚力异常好的马,前往寻找据说藏在罄山东南的百年世家谢家。
罄山之所以叫做罄山,据说是因为山上长满了竹子,这种竹子适合用来编竹简;当地人想给这座山命名,为了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于是要从带竹字的成语里挑一个字出来,且这个字需要复杂一点。
他们挑挑拣拣,终于选中了罄竹难书一词,认为这个罄字颇具有声韵美和字形美,从此那座山就叫罄山。
小宛此时好不容易骑马到了罄山的东南角,却只见林涛阵阵,篁竹万杆,一片黑咕隆咚。她怀疑她上当了,但没有证据。
有钱公子
她还待要再进那片竹林深处,但坐下这匹据说脚力异常好的马竟然试图摆烂。
她拉着缰绳费力驱马,这畜牲居然毫不动摇,哼哧哼哧喘气不说,蹄子也只在原地打转。
五两银子,她为了纪念她花费五两银巨款买的马,给它取了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她拍了拍它脖子:你倒是走啊?
马不理她。
她拽了拽它耳朵,结果马前蹄高抬,差点把她摔下去。
小宛的脾气一瞬间暴涨,嘿,然后一瞬间下降:算了,你呀你呀,亏你长这么高,这么油光发亮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跟你主人我的那个夫君一样,中看不中用。
也不知五两银子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但它真的彻底躺平了,载着小宛慢答答走到一颗碗口大的竹子旁,除了尾巴甩甩以外,彻底一动不动。
小宛更加觉得上当了。
无奈之余,小宛又深觉自己平日应多跟着觅秀学习如何去内务监砸场子。
觅秀以一介女流总能叫内务监那群五大三粗的人瑟瑟缩缩不敢说话,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若她能学习一二,去砸那高档客栈的场子一定也手到擒来。
但这三更半夜,月黑风高,她孤身一人一马,只能在这片黑黢黢的竹林子里打转转。
她倒没有多害怕,而是觉得好生奇妙。就在三天前,她还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宠妃啊。
她拍了拍五两银子表示很无语,翻身下马,对它说: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自己走了哦。走了两步想想,它身价五两银子,还是不能这样随便,回过头去就又把马儿缰绳牵回手中。
但这笨马与她极限拉扯,导致她每前进三步都会后退一步。
从这里可以衍生出一道算术题,问,假如距离谢家的大门还有五里路,那么她并这匹笨马需要走多久。
总之等她拽着五两银子进到竹林深处时,但听萧风阵阵,吹竹涛飒飒,偶有惊鸟唳声。
疏淡的月光从林隙间洒进来,落在她身上时,已斑驳破碎。
这林子里弥散着夜晚那种清冽幽静的味道,仿佛她浮躁的心也可暂时沉下。
与这笨马较量手劲儿的时候,小宛完全胡思乱想,想着姬昼这时有没有被那妖婆吃干抹净,想了想觉得心里发寒,索性去想等她回黎河郡城怎么去问那老板娘讨说法。
谢家门口挂了四盏灯笼,个个大写了一个谢字,字体端正肃拔,颇具风骨。而这四盏灯笼罩出来门前一片光亮地儿,两个灰衣家丁凑在一起打着瞌睡守着大门。
蓦地一阵幽幽的风从竹林子里吹来,把两人冻了个激灵,他们一并睁眼,所见到的就是一人一马极限拉扯,拉扯到了他们宅门跟前时,拉马的红衣女子往前走了三步。
然后那黑马把她往后拽了一步。
那女子又走了一步,堪堪与那匹黑马一同停在了六级汉白玉台阶最下层。
两个家丁吓了一跳:三更半夜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丝毫没有迟疑,抬头只望了一眼,大约是确定地点;她拍了拍手,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石阶最下一级,开始大哭。
两个家丁吓了第二跳:?
只见那红衣女子侧坐在石阶上,摘了面纱,拿面纱当做手绢儿开始揩眼泪,抽泣声音非常之大,哭得极其伤心。
她仅仅是哭,也不看别的地儿,哭得一抽一抽的,把两个家丁倒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谢家的大门隔音有点差,不一会儿里头就另有人声传来:谁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啊?
门开了一条缝,两家丁连忙凑上去殷勤叫了声林叔,林叔您怎么来了?
门缝里探出个人头来,是个老人头,皱眉道:不该问的少问!外头怎么回事?
家丁让开来,教这老头瞧见门口景象,老头瞥了他们一眼,问:那个,是人是鬼啊?
其中一个捣了捣另一个的胳膊肘:你说她是人是鬼啊?
另一个:咱们过去问问?
姑娘,那家丁讪讪一笑,你是人,还是鬼啊?
小宛一度觉得自己智商不够,但这么看来,谢家的人的智商或许也跟她在同一水平。
她没理他,只哭着说:我要见你们家主!
家丁回过头去跟老头报告道:林叔,她说要见家主
另一家丁说:那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小宛表示她不想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
林管家在谢家当了多年管家,一度认为自家少主的桃花有点稀薄,如今这三更半夜来了个美丽女子坐在门口大哭
恋耽美